正文 姚熙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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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巷子,陌生的人與環境,一老一幼的兩人。有熱心的幫助也有漠然的視之,這是人之常情。
許阿伯經常穿梭於小巷各處,他總是樂嗬嗬的跟別人打招呼,也是最照顧王阿婆祖孫的人,已經退休的他現在家中安養晚年,聽說他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還聽說他的三個孩子都是高層人士。不忍看到無依無靠的王阿婆靠到處奔波著撿垃圾維生,把家中以前用來燒開水的大茶爐送給了她們,希望她們祖孫二人能在這郊區的巷中賣開水來掙取一些收入。這樣,王阿婆含著滿心的感激,撿起柴火燒起開水來掙取微薄的收入。平平淡淡,內心深處隱藏著對孫女的擔憂,現在,並非她想要的結果。
路小倩總是躲在一旁的小出租屋裏偷偷的看著外界的一舉一動,不願走出一步,隻圍繞自己的奶奶。她唯一肯接近的人便是許阿伯這個不是爺爺的“爺爺”。這位爺爺,第一次見到她時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對她說:小倩,爺爺來看你了。隻是因為這個動作,這句話,路小倩接受了這位“爺爺”。因為這個動作太像奶奶,這句話太像自己的盼望,她總是盼望著一天,父母會來到自己的身邊對她說:小倩,爸爸/媽媽來看你了。
路小倩依賴這位“爺爺”,像親爺爺一樣的依賴。由於依賴,所以專製。
阿忍,最近總是跟在許阿伯身後的男孩,總是禮貌的稱呼每一個人,燦爛的對他們微笑。許阿伯總是溫和的看著他,撫摸著他的腦袋,後來,知道了這個男孩是許阿伯外地的外甥。這一切,路小倩看來,是殘酷的爭奪,所以她討厭阿忍,討厭那個燦爛的臉龐。希望他消失,希望能夠像手中的紙片一樣一點一點撕成碎片,然後焚燒。
許阿伯帶著阿忍介紹給她時,冷漠的敵意。沒人意識到是女孩已經展開了保護的羽翼。隻是單純的以為:小倩現在自閉,不願與人接觸,需要一個朋友。
男孩活潑並且友好,他不在乎小倩一而再的抗拒,每天早晨都會來到女孩的門前,向她訴說著外麵的新鮮。孩子認為的新鮮事或許對於成人來說並不稀奇,然而,誰家養了隻貓,哪裏有賣新奇的玩具,發現了適合捉迷藏的聖地……,這些對於孩子來說或許是最重要的。
接連一周的等待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對於一個7歲的孩子來說或許已經到了極限。第八天的男孩沒有了神采,耷拉著耳朵來到久違的門前,眨眨眼睛,原來已沒有了新鮮的話題。徑自雙手環腿坐在窗前,似夢樣的聲音響起:我們去那個山穀吧!
抬頭,女孩立於身前,看著男孩,眼神奇特。
小小的身影消失與山穀縫隙間,盤旋盤旋,形容這樣一個山穀最不為過。興奮的聲音若隱若現:看,那就是我說的那個山洞……哦,那個,那個拐角最適合捉迷藏,沒人能找到,哈哈,裏麵還有一顆樹呢,哈哈,我沒騙你吧…哦,那裏,那裏最高,站在那上麵能看到這附近的全部風景。兩人的交流,一人的聲音,沒回應,仍然興奮,發現寶藏般的獻寶。
手腳被賦予樹木之上,不能動,也不能掙紮。為了這個遊戲,他願意忍著。當一塊破布塞到嘴中時,他困惑了,不能發出一丁點聲音,隻能疑問的盯把弄繩子之人,隻見一會使勁拽拽,一會又繞一圈,更緊更緊的係牢,然後,轉身向外走去。
隨著時間的消耗,黑夜漸漸來臨,擔心會不會走失於這盤旋的山穀,擔心他人的同時也為自己擔憂。身上的束縛似乎一點也不能動,漸漸麻木。遙處傳來的呼喊聲得不到回應,隻能靜靜地等待。近了,更近了,聽到了那熟悉的聲調,知道是外公來到了身邊,終於解脫了,如此想著。隻有那聲音盤旋耳邊,不見半個人影,終於意識到了這個地方,是捉迷藏最好的地方,是一般人找不到的地方。
小倩,你們來過這裏嗎?一聲詢問,點起了希望,黑暗中睜亮了眼睛,屏住呼吸,原來,她安全回去了,太好了,這是興奮,放下了心中的一絲擔憂。那麼,自己也要回去了啊,這是內心此刻最真實的召喚。突然的安靜似乎空蕩了內心,擔憂漸漸升起,聽到人們漸遠的腳步與歎息,他可以想象的到女孩搖頭時的情形。或許她忘記了,可這個地方隻要來過一次就不會忘的;或許是天太黑,她看不清,一定是這樣。帶著害怕、疑慮男孩度過了焦躁的一夜。
已經麻木了的身體沒了知覺,眼前的一切似乎都那麼虛幻,遙遙欲墜之感,難道自己死了?這個想法促使他急劇醒來,看到了眼前之人——路小倩。女孩依然用特別的眼神望著他,與昨天一樣,然而今天,這種眼神卻使男孩感到了害怕。他不能說話,隻能嗚嗚幾聲。
“我討厭你”。這是路小倩第一次對她開口說話,不,不是第一次,想到了昨天早晨的夢般的囈語,卻是第一次麵對著他直接說話,就算是昨天來到這個山穀,示意要玩捉迷藏這個遊戲也隻是以動作與眼神表示。此刻,女孩眼中是憤怒的。
“我想讓你消失”。這是女孩的第二句話,眼神依然憤怒,更含有惡毒的咒虐。
“你消失了,爺爺就是我一個人的了,沒人能搶走”。這時的女孩已經依然用那雙帶火的雙眸望著他,燃燒著嫉妒的瘋狂。此刻,他明白了那特別的眼神,是嫉妒、憎恨、憤怒與守護;想到昨天自己教她如何綁住自己,隻是為討她歡心,男孩,默然了。
睜大瞳孔望著眼前的小女孩,不解。望著他的女孩漸漸平複了。
“爺爺很著急,很著急,他一夜都沒睡,一直在尋找阿忍,可是我不想讓爺爺找到,因為我不想有人跟我搶爺爺。我一直在想,阿忍消失就好了,這樣爺爺就是我一個人的了,所以我想讓你消失。”不能說話的男孩隻能睜著眼睛傾聽,那眼神有一絲的恐懼,也又一絲的悲傷。女孩靜靜的訴說,不理會周遭:“昨天爺爺拚命的尋找你,奶奶也在幫忙,一直緊緊的牽著我的手,真的好緊,即使出了汗也不放開,我知道奶奶是怕我也丟了;所以,我想到了,如果我突然消失了,奶奶一定會傷心的,這跟阿忍消失爺爺會傷心是一樣的。”不知不覺中,已經開始動手去解繩子,也許是綁的太牢,也許是男孩試圖掙脫時脫節了,現在,繩子成了死節,怎麼也解不開的死結,眼淚順著臉頰留下,手依舊周旋於那個死結。
陽光,溫和依舊。庭院中,兩個小小的身影修剪著草坪,嬉鬧中更多的是融和。
“小倩,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停下手中的工作注釋著女孩,抱歉的眼神亦是溫柔。
“阿忍你會回來吧?”抬頭,擔憂的看著男孩,不舍卻無奈。
堅定的點頭並告訴她:我一定會回來的,不久後我就會來了。承諾了自己也承諾了女孩。
看著這樣的阿忍,路小倩哭了。那時,山穀裏,她確實的希望阿忍消失,如今,她又是這麼的害怕失去阿忍,擔心一切都來的太快,去的也快。她害怕,害怕阿忍一去不返,就像曾經那些離她而去的朋友一樣,害怕被拋棄。
阿忍笑了,是孩子最真摯的笑容,伸手撥開遮住女孩麵容的頭發,路小倩至今也記得當年被自己束縛的阿忍後來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溫柔的對自己笑,伸手撥開額前的頭發對自己說:沒事了,小倩,爺爺,是我們的,不會有人搶走,以後,我一定會和小倩做一輩子的好朋友,一輩子都是。
陽光依舊溫和,笑容愈加燦爛。那天晚上,一張桌子,圍著四個人。那天晚上,其樂融融的共進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