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著“嘟嘟”響著忙音的電話，有一陣的慌張失措。
    怎麼辦？要不要過去？她舍不得對他說“不”。可是，可是，過去了，又該怎麼辦？萬一被他發現了，被他厭惡了，該怎麼辦？
    她扭曲著麵目，緊緊抱著電話蹲下去，好像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知道自己精神太緊張了。四年來，那樣的偽裝已經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沒有可能被識破的。
    可是，就是忍不住害怕。愈是親近，愈是被吸引，就愈是恐慌那一天的到來。
    如果，如果被拋棄……她手指痙攣著捂住臉。
    不會的，不會的，他是喜歡自己的，是他親口說的。所以，不會發生那樣的事的，是不是？隻要小心一點，沒有漏洞的話，一切都會沒事的。
    對，就是這樣。去吧去吧，你不是想見他麼？已經十天沒有見麵了。去了，就可以見到了。
    打開櫃門鎖，拿出東西，裝好，背上牛仔背包，乖巧有禮地跟廚房裏忙碌的媽媽打了招呼後，出門。
    拐進公廁。出來後已經是另一個模樣。慘白麵色，濃紫眼影，烏黑唇彩，緊身黑色背心，褲管長短不一並綴以金屬亮片的破洞牛仔褲。
    她打量了自己一遍。就是這樣。瞧，多麼的完美無缺！這樣怎麼會被識破呢？之前的擔心完全就是多餘的嘛。
    這是一次幫內聚會。人群中，她一眼就看見了他。不管有多少人，他從來都是最亮眼的。俊美的五官，桀驁的神色，那是獨屬於他的魅力。
    心思一下子歡喜起來。好愛好愛他。每見一麵，就更多愛一分。
    走過去，站在他身邊。他不喜歡別人跟他撒嬌，也不喜歡和人的肢體接觸。他不喜歡的，她都不會做。她告訴自己，隻要能站在他身邊，她就很滿足了。
    可是，為什麼，心裏有一大塊地方一直都那麼空虛？
    他的臉色有些不太好。一個男孩已經遲到很久了。
    她看到男孩的女朋友。無表情的臉上，一雙眸子在在地寫著焦躁擔心。
    她知道的。她了解那個女孩子，正如了解她自己。其實，她們是同一類人。
    電話響。他麵色丕變。
    男孩遭到了對立幫派的襲擊，鼻青臉腫，嘴角滲著血絲。身上大概斷了骨頭，動彈不得。
    她的心髒糾緊。這樣的景象，無論見過多少次，她都會害怕，會難過，無法漠視。但臉色卻依然強自鎮定。
    他說過，他需要的，是可以和他並肩站立的人。
    女孩突然崩潰。如同堤壩決口，轟然破開，築堤的水泥磚塊瞬間被衝走，再也找不回來：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混幫派？我每天每天都在擔心，害怕你突然就失蹤，再也找不到了……求求你，退了吧……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好害怕……退出來，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好不好……求求你……
    她身體僵硬。終於，終於忍不住了麼？還是偽裝不下去了麼？
    男孩愕然。滿是血汙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抹冷冷的笑：沒想到你是這麼懦弱的人。如果受不了的話，就分手吧。
    懦弱的人……分手……
    她隻聽得到這兩句話。它們在腦子裏奔走，一遍又一遍，來來回回，越來越響，轟隆隆地炸開，爆成一片血色的空茫。
    被拋棄了！被拋棄了！因為懦弱的本性被發現，所以再也沒有資格待在他身邊了！永遠地……被拋棄了！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她雙手揮舞，張大著嘴，如同離了水的魚的絕望。
    解釋？對，否認那些！那不是我！不能離開他！一定不能失去他！
    精神康複中心新進來的那個病人，見到人便抓住不放，嘴裏反複地就隻有那幾句話：我很堅強，很勇敢的……一點都不懦弱……我真的一點都沒有害怕……真的！我能和你並肩站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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