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曹覺得自己真是瘋了。早上六點就起床了。急急忙忙弄好一切，連早飯都沒吃就想出門去。被趙明拉住硬撐吃了幾口，他不斷抱怨：“這麼急是要去投胎啊，餓著我兒子怎麼辦？”
    曹曹一愣，隨即施施然坐下，盡管心裏著急，麵上仍是不動聲色，細嚼慢咽了半天，終於把一頓早飯消滅掉。
    “我送你吧，你現在開車不方便。”見曹曹換鞋準備出門，趙明有點緊張。
    “沒事，我打的就好了，你今天不是還有個會要開嗎？”曹曹換上平底鞋，自從懷孕後，趙明就明令禁止，再也不準穿高跟鞋，還反複叮囑她什麼東西能吃，什麼東西忌嘴，昨天還興衝衝帶著她去試婚紗，順便買了幾件孕婦裝，還有小孩子要穿得衣服鞋子，玩具等，甚至連幼兒園的啟蒙書都買了，一回家就開始進行胎教，對著她現在還完全看不出身孕的肚子不停說話，還配合音樂伴奏，聽說這樣小孩子長大後會特別聰明，對於他的未雨綢繆，曹曹哭笑不得之餘也是很感動的，想象著七八個月後，自己的身子早已變得臃腫，還有最愛的人在身邊關心她，愛護她，照顧她，不得不說是一件幸福的事。
    上午心不在焉的處理了一些事情，曹曹一直出於神遊天外的狀態中，本來，她是想上午就去久木律師事務所的，但想著畢竟沒預約，就這樣興衝衝的跑過去，實在也不怎麼好，就想著等到下午的時候帶上蘇於華一起去好了。
    結果到了中午，蘇於華來電話說臨時有事，不能來了，曹曹懊惱的垂下腦袋，當事人不在，她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立場去那裏一探究竟。
    車子駛出地下停車場開始，曹曹就不停看表，“麻煩快一點，”
    ＪＵＬＩＮ是個很常見的英文名，並不一定就是祁半夏，十年前被告知她獨自搬走後，曹曹不知道當時的她是什麼心情，隻覺得所有的事都透著一股怪異，如果那個人真的是半夏，那她這十年都是怎麼過的？曹曹不敢想象，獨自一人在異國他鄉，她哪來的經濟來源？哪來的房子？又是怎麼一手建立起這樣一個知名的律師事務所？
    可見衝動真的是魔鬼，曹曹泄氣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在什麼都不確定的情況下她怎麼就這樣自己一個人興衝衝的跑過來了？這未免也太不符合她一向三思而後行的個性了！可是，盡管所有的事實，她的理智的大腦不停地勸誡自己，她仍是不顧一切的闖過來了，因為隻要還有一線機會，她都不會放棄，放棄找尋那個從她生命裏消失了十年的人。
    司機本來就不太高興，一直抱怨耽誤了午餐時間，聽見曹曹催促，就更加不耐煩，“真麻煩，我也想快啊，你沒看見前麵堵車？”
    “這條路不是很少堵車的嗎？怎麼今天這麼多車塞在這裏。”曹曹探頭出去看外麵，前麵的車子大排長龍，足足有幾十米。真真稱得上車水馬龍了。
    “前麵兩個路口在鋪管線，今天剛剛開工。”司機懶洋洋地答。
    “那剛才還走這邊？”
    司機沒好氣：“這是去久木公司的惟一一條路，不然你要我繞著中環線繞上大半圈嗎？”
    曹曹氣的差點吐血，現在的人，服務態度怎麼都這麼差？記得前幾天一時興起去乘公交車，她一向不慣身上帶零錢，臨上車的時候才想起來，司機的臉也是臭的可以，語氣很衝，竟然說她看上去有模有樣的，竟然連這幾塊錢也掏不出來，說的她像是十惡不赦的大惡人，車上所有人都看著她，曹曹恨不得能挖個地縫鑽進去，當時的她突然冒出一種想法，將一百塊錢扔到那個司機臉上，然後摔門而去，後來想想畢竟不值，憑什麼為了一塊錢讓她討厭的家夥白賺一百塊，她雖然有錢，可也不是這麼來浪費的，好不容易從皮夾的夾縫裏摳出一塊錢，曹曹欣喜過望，比中了大獎還要開心，將硬幣扔進投幣箱，聽著叮的一聲清脆的硬幣劃過箱子內測的聲音，她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幾乎是帶著趾高氣昂的笑意施施然坐在座位上，打起了盹，時候，她很是道德的向公交公司寫了一封投訴信，不管有沒有用，至少現在她心裏好過一點了。
    二十一世紀，顧客早已不再是上帝了，時代的潮流和趨勢嗎？曹曹不懂，隻覺得這個社會，世界都在想著與她相反的軌道相行，有時候，甚至連她自己都會厭惡自己，白天，她要常常掛著職業的笑容，得體的麵對每一位顧客，嚴肅的對待每一位員工，臉部線條一直維持固定的角度，記得最開始，她常常要對著鏡子練習，練習笑容，練習眼神，練習怎麼變得世故圓滑，她學會了喝酒，學會了應酬，學會了在別人講一兩個黃段子的時候適時地送上得體的笑容，習慣了在下屬麵前不苟言笑，她成了一個普遍的，常見的，平凡的都市白領，和所有人一樣，她也是戴著麵具生活的，假笑，假哭，假醉，假情緒，假表情，一切都是假的，甚至有時候連感情，也是假的，因為不知道現在的朋友是否會在下一秒變成敵人，背叛無處不在，她不知道該相信誰，又或者，她早已作出決定，因為一直以來，她都是堅強獨立的，她可以相信的，一直隻有自己而已。
    夜晚，她變成一個空虛的靈魂，緬懷自己的青春，迷茫自己的未來，對於生存的意義，她找不到方向，有時候，她甚至不知道她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雙麵人，帶著不同的麵具對著不同的人，有時候甚至連說的話，該做的表情也是事先準備好的。她覺得無比疲憊，厭倦於這樣的生活方式，可又不得不這樣生存。
    調整好情緒，曹曹臉上重新揚起得體的笑容，禮貌到“師傅，我真的有急事，麻煩你想想辦法，我可以付兩倍的車費。”
    聞言，司機的臉色果然緩了緩，車子拐進一條小道，抄近路，很快就來到了目的地。
    曹曹的臉上依舊掛著得體的笑容，那是最職業化的笑容，果然禮貌的遞上了兩倍的車費。
    這個世界，好像沒有錢辦不到的事，曹曹嘴角的諷意一閃而過。隨即掩蓋在端莊的外表下。
    每個人都習慣帶著一張麵具生活，到了後來，我們已經分不清，到底麵具是臉，還是臉是麵具了！
    跨進電梯的那一刻，曹曹依舊心有揣揣，坎坷不安的情緒竟不比她第一次暗戀大學時那個學長的時候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