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偶遇 峨眉頻攢為底何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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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光容易把人拋,眼見著,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這日,是舉行欣然及笄禮的日子,我早早地便起了,胡亂洗漱了一番,便匆匆趕往清韻苑了。我暗笑,這次第,竟是比舉行自己的笄禮時更讓我緊張。
    欣然十五歲了,娘親似乎格外重視她的笄禮,早早地就請先生筮了一個吉日。這些年來,爹爹和娘親對欣然始終很客氣,處處陪著小心。我冷眼瞧著,總覺得有些怪異,就像欣然不是他們的女兒而是一個尊貴的客人。
    我到欣然屋裏的時候,欣然剛剛沐浴完。她著一身鵝黃的采衣,黑瀑似的發披散著垂至腰間,上麵猶自掛著星星點點的水珠,細嫩的兩頰有著淡淡的緋紅,更襯得欣然嫵媚婀娜。
    我不由得笑道:“都道昔日的李夫人‘麗如三五月’,卻不知我們阿然的美更勝於那‘三五月’!”
    欣然聞言側目,臉上更是一紅,低下了頭去。臉上的嬌俏勁兒卻不減,片刻,小嘴一嘟:“姐姐真壞,又來取笑阿然了!”
    我微微笑著,心裏頓感輕鬆。我喜歡這樣的欣然,真心真意地信賴著我。我靜靜地打量著她,想起了她剛來時撒著嬌兒晃著我的胳膊,睜著渴求的大眼睛讓我帶她玩兒的樣子,那時的我們都還那樣年幼。而今,我已十八歲了,而欣然也到了及笄的年歲。她長高了,卻顯得比剛來時更加瘦弱。
    我晃了晃頭,卻見到欣然正驚疑地望著我。我一笑,感歎道:“阿然,你長大了!”
    欣然恍然一笑。
    沁心笑吟吟地走過來:“小姐,我們該去家廟了。”
    於是,我們一行人便都去了家廟。爹爹、娘親以及眾多親友都已然到位。見欣然到了,爹爹走至前,對眾人揖了揖,口中道:“感謝各位親臨小女欣然的笄禮。”
    略頓了頓,又說:“開始吧。”便有《流水》的樂聲輕輕緩緩地流淌而出,像是細細訴說著我們已逝的如水般的日子。
    爹爹衝欣然溫和地一笑:“阿然,快來拜見各位長輩。”
    欣然依言上前,向著眾人揖了揖,便跪坐在鋪好的席子上。我淨了手,拿著梳子輕輕地梳理著欣然那一頭緞子般的發。整個笄禮的過程很是煩瑣,眼見著欣然的服飾一點一點地變化著。
    直至最後,欣然著一身粉色玄邊、上繡百蝶穿花的禮服,頭發被挽成了一個髻,上簪碧玉簪子,還斜斜地插了一支“蝶戀花”的釵子。我有些詫異,娘親竟把自己最愛之物給了欣然!隻見欣然微笑著跪在爹爹娘親麵前,清亮的聲音從她嘴裏悄然泄出:“兒雖不敏,敢不祗承!”
    我愣愣地瞧著此刻典雅雍容的欣然,怔怔的地想,她便是那淡妝濃抹皆相宜的西子吧!有一絲自豪、亦有一絲酸意在我心裏蔓延開來……
    但見爹爹、娘親起身與欣然站在一起,向眾人作揖見禮。我知道,這笄禮算是成了。
    翌日,我陪著欣然去雲棲寺上香。這雲棲寺在我們鎮的南郊,據說很靈驗,因此香火很旺盛。每年五月十五,傳說是雲棲菩薩在凡間的生日,去朝拜的人更是絡繹不絕。每逢她母親的忌日,欣然都會去雲棲寺上香,她總固執地認為,雲棲菩薩定然會將她的話帶給她的母親。這次她定然是想向母親說說她及笄後的喜悅與感慨。
    到了雲棲寺,欣然照例去正殿上香。我看她如眾多香客一般虔誠地跪拜在地,嘴裏鄭重其事地默念著什麼,突然覺得有些煩悶。
    一賭氣,抬腳便走出了正殿。一股清新的空氣迎麵撲來,夾雜著淡淡的檀香味,讓我的心神安寧了不少。我緩緩地漫步在禪院四周,享受著這裏安寧的景致。這裏樹木蔥鬱,煙霧嫋嫋,雜著淡淡的香味,讓人不自覺地便靜下了心。因此,盡管來上香的人很多,這裏卻仍然顯得那樣靜謐,恍若無人之境,給人以博大、輕鬆的感覺。
    突然,一聲吃笑傳來:“好美的姐姐!”
    我吃驚地抬起頭,對上一雙清亮的眸子。我心裏惱怒他驚擾了這清靜,還這般放肆地輕薄於我,語氣裏自然也帶著慍怒:“公子,這裏可是佛門清修之地,請自重!”
    說完,我轉身欲走。誰知,他拉住了我的袖子,無賴般地湊近我,鼻子使勁嗅著:“姐姐好香!姐姐好香!”
    我正欲喝止,一個溫和的女聲傳來:“昕兒,你又胡鬧了!”
    那男子聞言,似乎很興奮,拍手嘻笑著:“娘,那個姐姐好香!”
    那婦人走近,對我抱歉地一笑:“小姐,小兒癡癲,多有冒犯,你可別見怪啊。”
    我一愣,細細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沒心沒肺地笑著的男子。隻見他劍眉星目,白皙俊朗的臉,有著男人的陽剛輪廓,修長挺拔的身形。我打量他的這會兒,他也正眯著眼看我,雖然臉上還掛著嘻笑,但我卻恍惚覺出他的笑是那樣充滿揶揄。他?癡癲?有著如此清亮眸子的男子如何是癡癲的呢?
    那婦人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緩緩開口:“我家昕兒並不是天生的癡癲。十歲那年,他住的屋子走水了,救他出來後,他就成這樣了。這些年來,求了多少醫也沒能治好。這不,聽人說這雲棲寺很靈驗,我便帶著他趕來了。”
    我再度看了一眼正扭著他母親袖子擺弄的男子,又覺得他似乎是真的癡癲。心裏也不免覺得自己多疑得有些可笑,一個正常的男子怎會如此冒昧地湊近一個姑娘的身上聞?一個正常的男子又怎會如此扭捏地依在母親身旁?
    “小姐長得可真是俊啊,不知小姐貴姓?”那婦人柔柔的聲音讓人聽了心裏軟軟的。
    “哦……哦,我姓周。”我有些羞赧地低了頭。
    “哦?有一位周子軒大人,聽說為官極是清廉,不知小姐可認得?我聽人說他時常來這一帶的。”那婦人略顯吃驚,嘴裏卻仍然如吐蘭珠似地吐出一串柔柔綿綿的話,聽著特別舒服。
    我抬頭一笑,頗有著自豪:“正是家父。”
    “姐姐,你在這兒啊!”她正待要說什麼,欣然的聲音便急急地傳來。見到了我,她似乎鬆了一口氣。
    那男子見到欣然,眼睛霎時一亮。我定睛看了看,卻見他依然嘻笑著擺弄他母親的衣袖。
    我正疑心我看錯了,卻見那男子徑直走到欣然麵前,癡癡地盯著她瞧:“你叫什麼?”
    欣然微微一愣,旋即便笑著回道:“我叫欣然。哥哥可有事麼?”
    那男子也不回答,隻低頭細細地沉吟了幾聲:“欣然,欣然……是了,就是這個名字!”他突然拍著手跳到那婦人身邊:“娘,我認得她!”
    那婦人尷尬地拉住他,嗔怪道:“又胡說了!”一邊忙不迭地衝我們抱歉地笑:“小姐,真是對不住了。”
    那男子並不罷休,固執卻異常肯定地說:“我真的認得她的,娘,我在夢裏見過她了!”
    欣然眼神裏閃過一絲詫異,我湊近她低低地說:“這位公子腦子不正常。”
    “王……夫人!”伴著一個急促焦灼的男聲,一個青色的人影便閃現在我們麵前。那動作、那身形讓我們瞠目結舌。那婦人眉頭微微一皺,那個青衣男子便無聲無息地退至一邊。
    那婦人向我們微微一頷首:“今天昕兒冒犯了兩位小姐,還請兩位小姐不要見怪才是。我們還有些事,就先告辭了。”說著,她拉住那名癡癲男子,柔聲道:“昕兒,跟娘回去了。”
    我與欣然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默然無語。我心裏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我們日後必然還會與這些人有些瓜葛,心情也因此而鬱鬱不樂。
    “祈昕……”我拉著發呆的欣然回去的時候,聽到她喃喃地念出這兩個字。
    “你認得他?”我一驚,扯住欣然的袖子。
    “姐姐,他是璟王爺的獨子,祈昕。”欣然木然地點頭,臉上有些變色:“怎麼辦?姐姐,我們怕是會有麻煩了。”
    我一聽,也愣了。這璟王爺是當今皇上的弟弟,當年與先皇、當今皇上共同打下這天下。因此,這璟王爺便擁兵自重,很不把當今皇上放在眼裏。偏偏當今的太子也是個不服輸的主兒,也在暗暗拉攏朝臣,收買人心。一時朝廷裏形成了璟王黨、太子黨兩派,互相牽製,誰也不服誰。爹爹雖然官拜從二品尚書左仆射,又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但他一直在這兩黨中保持中立,也因此而成為兩黨競相爭取的對象。而我知道,父親並不想卷入到兩黨之爭的旋渦中去。若今天我們碰到的真是璟王爺的王妃和公子,還真難保璟王不從這兒入手逼迫爹爹。
    我想著,不覺冒出了一身冷汗,慌忙道:“阿然,你見過祈昕或是璟王妃嗎?你怎麼肯定這便是他們?”
    欣然苦笑一聲:“我曾聽說璟王爺家的公子十歲那年被一場大火驚嚇,變成了癡兒。姐姐認為那青衣男子的身手如何?是怎樣的癡兒或是柔弱婦人可以使得那樣一個武藝高強的人畢恭畢敬?還有,我聽得那青衣男子遲遲疑疑叫那聲‘王……’卻因那婦人目光一掃變成了‘夫人’。姐姐竟相信這全都是巧合麼?”
    我聽著,又細細一想當時的場景,更覺得欣然的話很有道理。心下間終覺忐忑,頓感興致索然,無力地衝欣然一笑:“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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