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今天的第一節課就是陳陽他們班的。
    就當他是一個絢麗的夢影吧。林立調動起所有自己的意誌，一遍一遍地說服著自己。
    依然是提前二三分鍾進入教室，也依然是從後門進入，在前排靠牆的位置停下來。
    林立允許自己的眼睛朝一個特定的方向看男孩兒有沒有來。
    沒有來，那坐位空著，並沒有別人占領。
    林立又低下頭，他猜測著男孩兒今天是不是不會來了。
    離上課隻有一分多鍾了。
    也許，今天他也不會來了吧。他有什麼事嗎？他不願意上自己的課嗎？
    林立的心在沒有邊際的瞎想著。
    忽然，隻聽得教室裏一片嘩然！林立也下意識地抬起頭看狀況：
    陳陽正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進來：一件紫色繡著華麗花紋的休閑長襯衫，底下是一件乳白色休閑長褲，一雙白色縷空涼鞋，整個人顯得異乎尋常的華貴雍容，俊美異常！這陳陽因為長得好看，又會打籃球，所以早就是係裏最吸引人眼球的人物了，今天再這樣一打扮，更顯出了他那可以“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姿質！
    坐在教室後麵的幾個男生笑著大叫起來，甚至還有人吹起了輕佻的口哨，隻聽得一個男生大叫道：
    “陳陽！我愛你！”
    話聲剛落，全教室立刻炸了鍋般，所有的學生都大笑大叫起來！一片混亂中，又有男生喊到：
    “陳陽！我要娶你做正房！女人隻能當老二了！”
    結果，話一出，充斥著整個教室的噪音幾乎被同學們揚高到了沸點！大叫聲，大笑聲，鼓掌聲，跺腳聲，就差把教室的房蓋掀起來了！
    陳陽咬著牙，衝那幾個男生喊到：
    “晚上我就上你那兒吃飯去！”
    “歡迎！歡迎！我們包吃包睡！”
    又是一陣足以鼓壞耳膜的巨大浪潮，足可以傳出二裏地去！
    而站在邊上的林立看著陳陽，幾乎是呆住了：這絕對是他所見到的男孩子裏長得最好看的，頭幾次，他真的沒有注意到，這個男孩子竟然長得這麼好看！此刻的陳陽美得像是一道絢麗的彩虹，奪人眼目，攝人心魄！
    林立的心呯！呯！呯！跳得已經亂了節奏，他發覺自己失神地盯著陳陽看的時間太長了，才又慌忙地低下頭，而此刻眼睛卻沒了一點兒主意，竟不知道該看哪！看到麵？看自己的腳尖？課桌腿兒？都不妥！林立的心一片慌亂！
    陳陽輕盈瀟灑的步子邁到自己那個固定的坐位上去。
    就在這時，林立突然又感覺有兩道火熱的視線射過來，就照在他的頭頂上！而且，林立感覺那兩道視線就是來自於陳陽！
    怎麼辦？！怎麼辦？！陳陽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在打顫！腿有些發軟！他感覺自己要被那兩道視線給熔化了！天啊！
    林立能聽到鈴聲，能邁開腿走到講台上去，能講課，能拿粉筆寫字，能畫圖，幾乎全是憑著林立的本能。
    絕對不能再受誘惑了！都想好了的！不能再想他了！
    林立拚命地吸氣，呼氣，吸氣，呼氣。
    可是……還是想看他呀……
    得找一個理由，讓自己不用自責地去看他。林立開始向自己妥協了。
    理由很快就找到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男孩兒是美麗的，所以看他也就沒什麼不對了；隻要不被誘惑，隻要不去胡思亂想，隻要拿他當作天邊的那道美麗的虹，自己隻是站在人間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裏遠遠的眺望他，沒有別的心思，隻是滿心的豔羨、私慕而已。
    這真是一個極好的理由，讓林立的心頓時平靜了不少，勇氣也增添了好些，這使他微微地抬起頭，用很直接的目光向此刻教室裏的焦點看去。看的時候，林立努力地控製住了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不動任何聲色。
    可是，糟了！當林立看過去的時候，正好撞到了那道炫目的彩虹用了帶著極高溫度的目光也正深深地看著他！
    林立頓時聽不見自己說了什麼，也看不見自己都在黑板上寫了什麼，他的心跳聲已經震聾了他的耳朵，震盲了他的眼睛；已經沸騰的血液在肆無忌憚地叫囂著、跳躍著，撞擊著束縛它自由的脈管，仿佛它就要痛痛快快地噴湧而出，在全身自由自在地流淌！
    啊！啊！啊……
    不對！不對！不能這樣！不是都做了計劃了嗎！
    ……
    在學生們的眼裏，林老師依舊是低著頭把課講得毫無瑕疵，聲音、表情、動做，都是一如往日的平靜與內斂，沒有任何的不同。在陳陽的眼裏，也是如此。
    可是，隻有林立自己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讓自己保持正常的！
    當下課的鈴聲響了以後，林立如逃命般衝出教室的門，因為他用餘光看見陳陽徑直向自己走過來，明顯的是來找他的！
    快跑！快跑！有危險！
    林立飛快地向辦公室跑去！奔跑中，林立覺得天空的顏色怎麼怪怪的，連身邊的已帶著幾分秋氣的花草樹木也都是怪模怪樣的；他們好像都生了奇怪的眼睛在那裏盯著他。林立覺得自己輕飄飄的，腳下生了風一般，越跑越快，就快騰雲駕霧啦！
    “撲通！”一聲悶響，就要禦風飛翔的林老師重重地摔倒在了校園裏的一條小路上！
    林立立刻墜入到了一片黑暗裏，整個人忽忽悠悠的向黑暗深處墜下去，墜下去……短時間的昏厥。
    當林立醒來的時候，恍惚中，竟不知道這人世間又過了幾世幾劫。緩了一緩，才發現自己正嘴啃著地，伸著脖子看了看，天空還是那個天空，太陽還是那個太陽；課本跌出去了好幾米遠，活動活動四肢，還好都在原地待崗。
    林立在第一時間本能地想要爬起來，可是，第一下動作，竟沒有爬起來！用了點兒力，才覺得渾身都痛，起不來。好在周圍沒什麼人，不然，有多大的臉都不夠丟的！
    林立準備休息一分鍾，然後，無論如何他都得爬起來。
    不好！有急速的腳步聲正往這兒跑，越來越近了！
    完了！今天這臉算是丟定了！
    快！捂好自己的臉！裝駝鳥！
    林立在心裏念阿彌陀佛，希望跑過來的人看不見呈“大”字型趴在小路中央的自己。
    “林老師！林老師！你沒事吧！林老師！林老師！你說話呀！”
    天啊！居然是陳陽的聲音！
    一時間，林立恨不能一下子把自己的整個身子陷到地下去，從此消失！
    陳陽急速地喘著氣，停在了林立的身邊：
    “林老師，有沒有摔到哪？你不要亂動，我這就打110！”
    “不用……不用……哪也沒摔壞……我這就起來了。”林立羞愧得恨不能鑽到路邊的那棵老楊樹的粗大的樹幹裏去。
    林立用雙手支撐地麵，試圖站起來。可是，林立這才感覺到，貌似完好無損的雙臂雙腿竟都使不上力氣。
    “一定是摔到哪了，林老師，咱們必須得去趟醫院。”陳陽的聲音有點兒急。
    還沒等林立反對，陳陽邁上幾步把老師的書拿回來放到林立的懷裏，然後，雙臂上下一分，竟把林立整個地抱了起來！
    “……陳陽……你快放我下來……我沒事兒……隻是崴了一下……不用去醫院……”林立一邊說，一邊掙紮著要下來。
    “林老師，你別再亂動了，若是哪的筋骨受了傷，你這樣動會讓傷處雪上加霜的！”陳陽用的是那種“事態嚴重”的口氣，聽得林立真的不好再動了。
    “……真的……不用去醫院……回家用手巾冷敷一下就好了……”林立努力地解說著，他現在隻希望這個男孩子能放他下來，他寧願自己爬回家去。
    陳陽不再說話，抱住林立，大步向校門口走去。這時，有一些也在下課的學生跑過來看情況，問怎麼了，要不要幫忙之類的。陳陽說不用，隻是讓他們班的一個同學跟老師請了假。
    林立在陳陽的懷裏，當著那麼多學生，簡直是尷尬到了極點，身為師長，竟然被一個學生以這種曖昧的姿勢抱在懷裏！林立隻盼著自己快點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