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觀看自己的葬禮(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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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期望大家說:“噢,我記得璧璧,她很漂亮。”沒這意思,我在少女時代就清楚什麼是美。我知道自己的缺點,我身材小,腿也不長,像匹蒙古小野馬;手和腳硬得像沒被讀過的書;鼻子太長;臉型太尖。每一點都是勉勉強強,那是我媽媽家族的遺傳,先天不足,永遠都補救不了。
我不計較我的長相,小時候更不在乎,但我長到青春期時,才知道女人的魅力是如此重要。我把本就很濃的眉毛畫得更深,骨節突出的手指戴上戒指,把亂糟糟的頭發染成各種顏色,編成大辮子梳在背後。我用突兀的顏色修飾自己,刀劍般鏗鏘有力,又搭配著細膩的紋理。我戴著項墜和大勳章。我的鞋是自己設計的,聖達菲的一個製皮工人做的。
“你見過傳統波斯拖鞋那樣把鞋尖卷起來吧?”我提示那些對我的鞋盯了很久的人們,“你們想想波斯人為什麼那樣做?”
“為了表示他們是上等人。”
“讓他們的腳指著天?”
“為了藏卷起來的短劍。”
我終於驕傲地回答了:“答案可沒那麼吸引人。他們王宮裏鋪著地毯的大廳很長,翹起來的鞋尖能把長裙子的下沿抬起來,好讓他們拜見國王時,避免踩到自己的裙子而跌倒。知道了吧,那隻是為了實用。”
每當我講到這個,都給人們留下了深刻印象,後來他們看到我時就會說:“我記得你,你是穿怪鞋的那個。”
追悼會上,館長澤茲說我有一種“絕對值得紀念的、像賽克勒(Sackler)收藏品中最好的肖像一樣有象征性”的風格。雖然有點兒誇張,但那是衷心的話。在我已故的心裏,我確切地感受到不安。
此時,我可以感到其他人的痛苦,我亦同樣悲傷——但是很奇怪,我又很高興。
我沒有兒女,沒有可愛的女兒或親愛的兒子來承受失去媽媽的痛苦。但突然間這種悲喜蒸發了,我陷入更深的思索中。
在我的整個生命裏,沒有人完全愛過我。我曾認為史蒂芬·希弗深愛過我——對,史蒂芬·希弗,那位有爭議的著名人物。這是太久以前的事了,在粉皮膚的眾議員宣稱他的畫“猥褻並且非美國”之前。
想知道我的意見?誠實地講,我認為史蒂芬的《選擇的自由》係列作品太過考究和死板。其中一幅油畫,畫的是美國國旗蓋著些東西:帶有USDA(美國農業部)郵戳的死牲口、安樂死的狗和電腦顯示器——總之,是一堆一堆的過剩產品,表示不道德的浪費。
史蒂芬本人從沒想過要表達這些,是第一修正案成員組等組織,從作品中看到了意味深長的含義:美國人如何需要醜陋的震撼,來認識自身的責任。後來史蒂芬·希弗的作品被批判時,第一修正案成員組等組織都站出來為他辯護。
其後幾年,混亂變成了全球變暖和核武器威脅,他的名頭也就這樣來了。甚至教堂和學校都出現了他作品的海報和明信片,大都市的畫廊還在旅遊景點兜售他的限量版絲絹畫,一起賣的還有Dali?、Neiman和Kinkade的作品。
我本該為生命中有這樣一個男子而感到驕傲。社交上我們是典型的二重唱。至於閨房之樂,我承認我們有過無數個狂野之夜。但我不能放棄我的工作來做他的陪襯。他經常做有酬講座,參加紐約理事會的年會,或者光臨豪華上流場所,甚至每晚幾家。我們在一起時,喜歡互相取笑。但我們不溫柔,對衝動時說的話從不後悔。
時光逝去,鮮花枯萎,萬物難免漸漸衰落。沒有爭吵或討論,我們開始忽視對方。在某種程度上,我們保持著朋友關係——參加聚會時仍假裝親吻臉頰。因此,我們沒有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我們防止閑話還是相當有成效的。
史蒂芬現在深受年齡和癱瘓的困擾,我得知此事很難過。朋友說他簽了Gicle?e古畫複製合同,出自他手筆的畫,在eBay網上起價24。99美元,不用預訂,這個價格還包含了畫框。如我所說,真的很悲哀。
我有其他穩定的男性伴侶,我對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定程度的喜歡,但又不算刻骨銘心。當然有許多失望,也有為了某種激情,而將睡袍撕碎這樣的插曲。這睡袍可比那男人貴多了。
但現在捫心自問:自己有沒有過真愛呢?是否有人獲取了我的心,而不僅僅是我的情?
說實話,我的愛一無所有。
這是我的錯,大概是因為我的本性吧。我不能讓自己成為那種漫不經心的人。愛情不就是失去理智嗎?你不在乎人們怎麼想,你看不見所愛人的缺點——小氣、疏忽、偶爾的卑劣脾氣。你不嫌棄他的社會地位、教育程度、經濟上、道德上低於你。
如果是最後一點——道德上沒良心,我認為那是最糟的。
我總在乎這些,我總是對“不理想”的事情很謹慎。我關注離婚率:能得到持久婚姻的機會有多大?百分之二十?百分之十?我所認識的女人的心好像都被傷透了,就像循環利用的罐頭盒一樣被壓扁。
據我觀察,當愛情的麻木漸漸消失時,總會有劇烈的傷痛隨之而來。你並非一定要嫁給一個錯誤的男人,找不到合適的,一定要嫁嗎?
看看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不動產托管人薇拉·亨迪克斯。她是個極聰明的女子,擁有斯坦福大學社會學博士學位,是幾家最大的非營利性非洲——美洲事務基金會的董事之一,她常入選美國百位最具影響力黑人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