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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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走了?”小枝已經從我的行裝上看出來了。
“對不起,我不應該來荒村,更不應該打擾你們家平靜的生活。”
“我知道你待不久的。”小枝咬了自己的嘴唇說:“你還會來荒村嗎?”
“不知道。”我看著她單純的眼睛,心裏卻想起了昨晚山坡上的月亮,“那麼你呢?等你在上海的大學畢業了以後,還會回到荒村嗎?”
她的眼神似乎很亂,壓低了聲音回答:“我一定會回來的,就算死在外邊我也要回家。”
我忽然一顫,她的這句話讓我感到有些怪異。這時我聞到了一股蘭花腐爛時的氣味,是從小枝的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湧進了我的鼻孔和肺葉,讓我的心底也酸澀了起來。
我緩緩地走到了“進士第”的大門口,站在高高的門檻邊,盯著小枝的眼睛說:“也許,我們不會再見麵了,保重吧。”
小枝的眼睛還是那樣憂鬱,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我已跨出了古宅的門檻。我不敢回頭去看,隻是低著頭向前走著,想要消除心底所有的塊壘。我來到了那塊貞節牌坊底下,抬頭仰望牌坊上的四個字——“貞烈陰陽”,忽然覺得有些嘲諷和可悲。
我搭上了一輛小卡車回到了西冷鎮。但去上海的那一班大巴已經開走了,下一班車要等到下午四點。
下午,趁著還有幾個小時的空檔,我來到了西冷鎮文化館,冒失地找到了館長。我沿用小枝給我編造的身份,自稱是來此考察曆史和民俗的,館長儼然被我蒙住了,我把關於荒村貞節牌坊的疑問全都說了出來。
文化館長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他沉思了片刻,從倉庫裏取出了一張拓片。所謂拓片,就是把碑文或石板用紙和墨複印下來的文本,相當於古代的複印件。我粗看了一下這張拓片,密密麻麻很長的文字,是從古代的碑刻上拓下來的,自然沒有一個標點符號,讀起來很極費眼神。我凝神屏息,像是在推理破案一樣,逐字逐句地研究,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總算看明白了這張拓片。
現在,我用白話文簡要敘述一下拓片記載的內容——
明朝嘉靖年間,東南倭患嚴重,荒村人歐陽安被征召入伍,他在臨行前與新婚不久的妻子約定,三年後的重陽節必然回鄉團聚,若不能鄉間,則雙雙殉情一明誌。然而,三年後的重陽之期已至,歐陽安仍在千裏之外的廣東打仗,他知道自己已無法履行約定,便決心在戰場上求死以殉情。重陽之夜,官軍與倭寇戰事激烈,歐陽安衝在最前列,結果身中數箭,當即倒地不起。但歐陽安並沒有戰死,隻是身受重傷昏了過去,後來被當地的漁民救起,撿回了一條命。當歐陽安傷勢痊愈準備回家時,官軍與倭寇有發生了激戰,一名倭寇大首領落荒而逃,正好與歐陽安狹路相逢。歐陽安一刀砍下了倭寇首領的人頭,沒想到因此立了大功,被朝廷賞賜了一個官位。不久,倭寇之亂平定,歐陽安衣錦還鄉,當他回到荒村老家時,卻發現妻子已按照他們的約定,在重陽之夜懸梁自盡而死了。歐陽安痛不欲生,肝腸寸斷,無法再獨自苟活與世。但他還想最後再看妻子一眼,便偷偷地挖開了妻子的墳墓,打開棺材一看,卻發現妻子的屍體居然完好無損,旁邊還有一支笛子。於是,歐陽安蓋起了深宅大院,把妻子的棺材抬回家中。此後幾年,歐陽安一直深居簡出,把妻子的棺材藏在家裏,每年重陽節及春節前後,他都會在半夜裏吹響那支從妻子棺材裏取出的笛子。就這樣過了好幾年,在一個大雪紛飛的的小年夜,歐陽安又一次吹響了笛子,奇跡終於出現,從妻子的棺材裏發出某種奇怪的聲音,他打開棺材蓋一看,妻子竟然已悠悠地醒了過來。歐陽安欣喜若狂,他把妻子抱到床上,每日喂她以稀粥,終於使妻子恢複了健康。複活後的妻子依然年輕美麗,他們夫婦重新過起了平靜的生活。甚至還生了一個兒子。後來,他們的兒子考中了進士,在京城殿試中名列前茅,皇帝聽說這個故事後也感動不已,便禦賜了一塊貞潔牌坊給荒村,牌坊上“貞節陰陽”四字正式嘉靖皇帝親筆提寫,牌坊樹立不久,歐陽安和妻子便幾乎同時去世。
看完拓片,我完全被震懾住了,眼前總晃動著那寫模糊的碑文,我揉了揉眼睛:“這張拓片是從哪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