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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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都城望的時候,已是春天。帝都善養桃樹,滿樹滿樹的開的燦爛。碧瑤湖畔楊柳依依,這番景致,和十三年前無異,那人卻已不在我身側。
我記得十三年前闊別故鄉時我七歲,耀白才四歲。那時母親反複叮囑我,不論以何種代價,一定要護耀白周全,那般殷切的眼神,看得我隻想躲閃。母親,那年我也是個孩童,你用弟弟的命替了耀白,又要我背井離鄉保護這個眾矢之的的太子,你可知我有多麼心寒?
是啊,一切的一切都開始於天啟五年。
天啟五年,望都南方升起紫煙,許帝惶恐,請來江湖風水大師卜算。大師在龜殼寫了一堆古怪的字符侵入水中,龜殼破裂。
許帝急忙問結果,大師搖搖頭,說天啟王朝氣數已盡,南方流月國將興起,唯有一辦法可解。大師在這裏頓住,跪了下來。“皇上,這方法我不敢說。”
“快說快說,朕數你無罪。”許帝此時早已六神無主。
“紫氣乃龍氣,紫氣冉冉升起乃將興之龍,而能與龍抗衡的自然是真龍。萬幸紫氣稀疏,氣數不大,東宮太子為真龍之後,燒起骨,焚其血,加之東宮威儀,此龍氣定能擋得了那不詳紫氣。火燒東宮乃——”
“放肆!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妖言惑眾!謀害太子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說話的是皇後碧瑤。這是個美麗而冷漠的女人,卻讓許帝對她癡纏了一生。“來人,把他推出去,斬了!”
“皇後饒命啊!皇後饒命啊!皇上——皇上!”大師被錦衣衛牢牢的拽了出去。
“皇上,您該不會信了那妖人之言吧?”碧瑤焦急的望著許帝。她十分清楚這個能力不強卻手段狠辣的帝王為了帝位什麼事情都有可能做出來。
“碧瑤,我怎麼可能殺耀兒呢!他是我們的親骨肉啊。若我真做此事,定當天誅地滅!”許帝輕撫碧瑤玉手,後者卻躲閃的抽了回去,迎迎下拜。“吾皇聖明!”
然而四天後子夜,東宮走水,火勢凶猛的將一切繁華燃燒殆盡。
錦衣衛是通過屍體上的玉佩認出了太子的屍體的。那是太子隨身攜帶的南陽紫玉,此時雖已熏黑,卻也仍辨認得出那大大的“耀”字。
我的母親是長公主許芸,父親是安定將軍江穎城。事發那年,父親守衛邊疆。事發前一晚母親含淚把我叫到床前,隻是愣愣的看著我,末了,用手輕撫我的發絲,輕喚我楓兒。我有些驚慌,不知是哪裏惹母親生氣,立馬跪了下來。母親卻扶起了我,帶我坐上了軟轎,離開了將軍府。
然後我就遇到了耀白。
我雖入宮次數不少,但卻不常見到耀白。所以這次見他,就仿若是初見。那時耀白才到我肩頭,一張可愛的臉,小孩子嗬,還看不出未來的樣子。隻是他的眼睛很特別。細長,末梢微挑,我在他眼裏找不到任何感情。我就這麼懵懵懂懂的帶著他和一些財物坐上了離開帝都的馬車。然後開始了十三年的流浪。
“君心!你又發什麼呆呢!”一張英挺的大臉出現在我的眼前。
“幹什麼,你嚇死我了”我順順胸口,狠狠的白了賀玉一眼。這個賀玉,總是滿嘴沒正經,不知有多少風流韻事,不過若沒有他,我也不可能從玉門關被贖出來。一想到玉門關,我的心就像被錐子狠狠紮過,生生的疼。我不禁將手用力的握拳。
“君心,昨天人家好傷心哦。”賀玉說完便往我身上靠,完全無視周圍異樣的眼光,我不耐的揮開了他的手。
“你別這樣,大白天的發什麼病!難道昨天在凝翠閣裏還沒舒服夠?那可是附近最好的歡場了。”我微微挑起了眉。
“好是好,可是……”賀玉在我耳邊輕吹“可是我真的很想和你……”
“夠了!”我提高了聲音冷冷地說“我看是你昨天酒喝多了,現在都不清醒!”說罷便準備甩開他徑自前行,袖口卻被他牢牢拽住。
“君心,昨天那個人,你認識?”賀玉的聲音平靜,聽不出半點波瀾。“我和你相處一年,從未聽你提及你的事。你不說,我也不會問。可是昨天的你,太反常了。那個人是你的故人?”
“他……隻是很像我的一個故友。”我閉上了眼睛,然而身體的顫抖卻逃不過賀玉的雙眼。
“你怎麼了,君心?”賀玉的聲音有些焦急“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問這些,肯定讓你想到不願意想的事情,我——”我的指尖阻止了他還未說出口的話語。
“賀玉,讓我靠一靠。”賀玉身材高大,不是本國人。我在北暨國玉門關遇到了他,那時的他穿著名貴的絲綢皮革,一個人單騎來到了此銷魂之所。我侍奉了他一晚,他便花千金買下了我。他是北暨國人,賀家在北國是有名的錢莊,不僅如此,賀家還著手布匹,皮革的交易,委實是一殷實的家族。賀玉是家中的獨苗,辦事果斷,為人圓滑,除了風流一些惹了一堆桃花債,還真是一個令人眼紅的如意郎君。
開始和賀玉的接觸中,我有幾分躲閃,而後卻發現他的的確確是個很不錯的人。他從不計較我的出生,也不糾結我的過去,隻和我稱兄道弟。更重要的是,他沒有再碰過我。
“君心,早知道你這般,我當初就不該帶你來帝都望做這該死的絲綢買賣。我真怕你有什麼閃失!”賀玉眼裏赤裸裸的痛心讓我的心不禁一軟。
“好啦好啦,我哪有那麼脆弱。又不是什麼珍貴的玉器,一碰就破。”我安撫的揉了揉賀玉的發絲,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笑。我知道,他在為我的病擔憂。‘秋水含珠’的確是種可怕的毒。這種毒,下在眼睛裏,腐蝕的卻是整個身體。這是十五歲那年中的毒,從中毒的那日起,我的視覺就變得驚人的敏銳,隨著時間的推移,眼睛會越來越清明,其它四感卻漸漸淪喪,身體的內髒也會被慢慢腐蝕,十年,是一個極限。不過在這五年裏,雖然視覺的確好的驚人,但是我的四感都沒有太大改變,可身體卻虛弱了很多。賀玉並不知道我中了此毒,還隻當是我的身體比常人弱,所以總叫人燉些補品,想到賀玉的溫柔,心裏不禁產生絲絲的內疚,畢竟這份溫柔,今生恐怕是無法回報的了。
“你可不知道,你比那些玉器什麼的珍貴多了!”賀玉不滿的嘟起嘴,佯裝生氣,他那可愛的樣子讓我“噗哧”一下忍俊不禁。正當我們沉浸在這溫馨的畫麵中時,四批駿馬拉的馬車極速奔來,賀玉急忙擁我入懷卻終究是晚了一步。疾馳而過的馬車將我和賀玉撞到了地上,脊背的強烈痛楚幾乎奪走了我所有的思緒,朦朧中仿佛看到了賀玉的一張痛苦的臉,我慢慢的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