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沁涼的空氣透過窗扉漫入綿綿宮錦，床幔錦緞間他覆在風蓮身上柳眉輕揚。溫熱的軀體從胸口能感覺到陣陣動蕩。
    低幽而沉謐……
    食指翻轉，他又掠起雪色柔滑的一縷發絲，挨在自己臉上輕輕撓了撓。緊貼的身下隔著衣物也能透過來溫熱跳動的脈息。
    他的雙眸緊緊鎖著身下清雋如畫的容顏，眸心交織的火焰連他自己都能感覺到湧動的熾火分外難耐。
    忽然感到風蓮凝視他的眼瞳中什麼東西微微顫出了光芒。
    流動著的光華四溢奔淌，深邃的雙眸含水吞霧璨若星辰。
    那一霎他隻覺得全身都如被火焰點燃的芯苗，一種酥麻到骨髓中，震顫到靈魂深處的渴望洪流般彌漫於四肢百骸與靈魂的最深處。
    然後——
    他輕輕啄上。
    那淡淡的，薄薄的，如絲綢般柔滑的唇瓣虔誠膜拜。
    低低啜泣般輕念，想要深入那誘人的色澤不留一絲空隙。直到那如清風如沉蓮般清雅而沁人的瓊香深深漫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描摹著溫潤柔軟的唇肉，卻被緊閉的唇齒隔絕在外。
    身下的呼吸忽然變重，他卻並沒有想到其他，隻是依舊固執的想要撬開眼前的阻礙，熱念橫流混亂。
    忽然一道低沉而壓抑的悶鳴打斷他。
    然後就是風蓮已經將他又壓回身下，他一驚之下不由睜大了眼，風蓮卻斜斜埋在他脖頸下鎖骨間，夜色暗沉，更讓他看不清他的臉色。
    他不知所以的輕輕推了推風蓮，問：“怎麼了？”
    風蓮卻微微動了動頭，沒有說一句，他隻是知道他是搖了頭。
    又過了許久，才從下頜處傳來風蓮悶悶的聲音：“不要動，讓我就這樣抱著你一會兒，好嗎？”
    秦天有些怔然，卻更不知是為何，隻是將手伸出去，呆呆環住風蓮的後背。
    風蓮埋在他肩胛處，指尖摸索著榻邊拖拽下的錦賬華匹，蜷縮著不受控製的攥緊。
    埋在深處的眼瞳中透出一絲不知所措的絕望。其實明明就已經知道了，明明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遲早會到，那麼清楚。
    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天。
    痛到心肺不知所措的時候，還是覺得會無法忍耐。
    他也無法想象知道這個結果，秦天會是怎樣的傷心絕望。可是從一開始的那一天，他已經無力左右了。
    明明能夠看到結局，依然隻能一步步向著預定的軌跡行走。
    看著自己一步步逼近死亡，一點點枯萎，原來……也就是這樣一種感受。
    突然，清脆的喀嚓聲響過……
    像是什麼東西碎裂了的聲音，用力過度的指甲斷裂在錦被中，猩黏的液體卻又一滴滴自唇角滴流……
    他的手擦過唇，粘上一丁黏濕。
    餘光掃到指尖上冷凝猙獰的液體時，那些豔紅的、鮮亮的，本來桃花一般的這些顏色現在也變得格外刺眼了——
    真的……要……到了嗎？他真的不想接觸那個冷漠森冷的字眼……死亡。
    是不是消失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是不是就要那麼杳無痕跡了？
    如果這個世界上自己就如空氣一樣流動過去卻又沒有留下痕跡——那又該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呢？
    可是他知道有人會記得他的，那種酸澀卻欣慰的感動……
    可是，就是因為這樣，他更無法心安理得的離開，他寧願做那些沒有知覺感受無法留下痕跡的空氣……至少不會因為他的離開而有人傷心，他不想再傷害別人，尤其那個人是他生命中那麼美好的奇跡——
    可是還沒有，他們都還沒有幸福，所以——
    怎麼就能這麼輕易的放棄了？
    怎麼能放棄——
    隻要有一天還需要他，他仍會堅持，不論有多麼困難，多麼難……是他不想再食言了。一直都告誡自己，就算蝴蝶飛不過滄海，隻要牽愛的手不退縮，尋愛的心也就不會冷卻。
    世上有些東西能補償，有些東西卻永遠也無法補償了。
    那種悔恨的痛，嚐過一次也就永遠不想再要第二次的。
    愛情就像建在水上的屋子，一直搖晃不止。
    他習慣性抿抿嘴角晦澀又自嘲的笑了，艱難的自袖中抽出一根細若發絲的藥針，緩緩地移到秦天的發頂上，終是深刺了下去——
    深色的夜就如此緩慢而靜謐的流逝，風蓮終於又清醒過來。他已經有些無力支配自己的動作，更不記得這次病發他到底痛昏過幾次，隻是醒來一次，就又在不同的地方下一次針——和穀、郗穴、陽陵泉、丘墟……直到現在是太衝。
    他有些無力的喘息幾聲，卻提不起力氣再紮上一針。
    其實也就隻是一些止痛的穴位，既然沒力氣了，就忍著好了……原來，他也有許多不知道的事情啊……
    不知道世間還有這樣一種痛法，懲罰你折磨你讓你清清楚楚的感受身體是怎麼樣一寸寸撕裂——
    不知道，明明想要解脫停止確又無法割舍繼續忍受著的無奈。
    已經幾次了？
    當冷汗瓢潑般直直從額頭或身體處紛湧而出，仿佛如倒水般的時候，也有些嚇壞了自己，那些精力、生氣，仿佛也一並被帶走……那是非常非常可怖的感覺，和一場不願再回憶的噩夢。
    天……似乎要亮了。
    曙光仿佛生命般巍巍透進幾縷。
    他看出窗外輕呼了一口氣——然後跌蝶撞撞有些狼狽的將身上的針拔下。
    就忍著痛套上身邊淩亂的外衫，許久腳步緩慢躑躅的打來水，將半夜那些痕跡全部清理後才又回到床榻邊。
    身邊的人睡得很安詳麵容很甜，對著這張魂牽夢縈的臉頰，他笑的淒然活得更小心翼翼。
    可是他卻不覺得累，那也許，是因為一種寄托吧——因為有人需要你。
    “天兒，睡得好嗎？”秦天睜開第一眼就看到一張俊臉對他莞爾輕笑，風蓮溫潤的麵容在眼前晃，伸手在他頭上柔柔摸了摸他的發，道：“你說想去草原，這裏也有，等你閑下來的時候就陪我去看一看好嗎？”
    他也許沒有多久時間了，最後的時間，他也希望將秦天的願望盡量完成，他的每一句話他都還記得，他還是他心中那個最愛最憐惜的人，一直都沒有改變。
    “那還等什麼呢？”秦天的眸底霎時一亮，跳了起來，宛如星光萬丈看向那對秋水般的眸：“當然現在就去了，隻要你想的，別說這點小事，就是天上的星辰我也會為你摘下的。”他鄭重的說著，像是能真的做到似地。
    風蓮癡笑一聲，兩隻手捏住他的臉頰輕輕搖了搖：“又說大話了……”
    秦天一怔，捂著臉，呆呆答：
    “沒有，沒有，你知道的，我一定會為你辦到的。”深怕風蓮不信。
    風蓮放開他的臉，又在他臉上揉了揉，確定沒有留下什麼痕跡，才拿過衣裳給他披上，自己則坐在原處，將秦天推下床榻：“我就在這等你，你去梳洗整理。”
    ……
    “蓮，為什麼我現在還是沒有你高呢？明明我記得我是長得很快的！”秦天坐在風蓮身前，微紅著臉憤憤問。
    馬兒在他們身下達達踏著步子，散步般閑適，耳朵抖了抖，仿佛沒有偷窺偷聽，溫柔的踩在淺綠的草上徐步的走。
    風蓮笑了笑，手牽著韁繩，將頭靠近他的頸側，挨近他粉紅可愛的耳，輕輕吐著愉悅的話：“我這麼抱著你，不好嗎？”
    秦天一顫，下意識想回過頭說什麼，臉頰卻與風蓮的唇輕輕擦過。風蓮溫潤柔情的眸就在他眼前，他忍不住探著臉，如點水般輕輕吻了那清亮柔情的眸子，讓他濕意更深。
    “可是，我也想能這麼抱著你……”那雙眸仿佛能將念望射入肺腑。
    眨了眨眼，睫毛動了動，風蓮卻笑了：“難道……你還沒有抱夠啊？”那雙修長勻稱的手指已經不知不覺中探入秦天懷中，惹得他陣陣抑製不住的呻吟，隻能無力的癱軟在他身上。
    不知不覺已經日上三竿，踏雪在一邊悠閑的吃著嫩綠的青草。
    風蓮攬著秦天靠在婆娑的梧桐樹下，望著遠處樹上陣陣飛花濺落，花香迷人，鳥語清鳴，和眼前流淌中的碧綠的湖水。
    天蒼蒼，野茫茫，芳草異世，人間密靜。
    仿佛又回到了從前，渴望而不可及的生活又回到了他們身邊。
    “你太壞了！”秦天忽然從靜默的中一躍而起，將他壓在下麵。
    他震了震，不知所以的看向秦天。
    “我不知道被你丟下過多少次了，要不是我死纏爛打，一直沒有忘記你，我們根本就不會有今天，你就那麼討厭我嗎？為什麼給我承諾，卻又不能守住，難道一直以來，都隻有我一個人努力嗎……”
    他終於將一直以來的委屈，都通通倒了出來，那些永遠也從來都不會對他人訴說的苦，他埋得太久也太深了。就算痛苦過，失憶過，他也知道，無論如何秦天隻會愛風蓮一人。
    “不會了，不會了，我沒有討厭你，我一直……”風蓮倏然睜大了眼。
    “一直……”
    他用力喘息，卻一下被腦中昏天暗地的眩暈湮滅了。
    他想伸出手安慰秦天，不要那麼害怕，我不會走的，不會離開……所以……不要傷心了，我也是愛你的，今生……因為風蓮隻愛過一個人——那個叫做秦天的人，是他此生唯一的愛人。
    此生摯愛，風蓮此刻也隻是靠著這一個信念堅持著。
    可是秦天終於也發現到了風蓮的不妥，本來溫潤柔和的俊逸五官微微露出扭曲的神色。他慌不擇路驚詫起來：“蓮，你怎麼了？我從來沒有怪你的，你不要嚇我呐……”
    可是風蓮忽然僵硬的身體更加痙攣起來，他忍著痛苦斷斷續續安慰喃念：“沒……沒事的……真的……我沒事……”
    風蓮就如犯起心悸的病人，枯涸湖泊裏的遊魚，艱難的喘息仿佛連呼吸都困難著。
    秦天看在眼中已經痛在其身，他此刻早已恫嚇的魂魄離體：“怎麼辦？怎麼辦……”眼前的情景實在是讓他冷靜不下來，可是隻能夠壓下心中的慌張，努力讓自己找回一絲清明。
    對了……醫術，醫術……風蓮教過他的，五行術數，他也懂一些。還有什麼？還要什麼？他伸進風蓮衣襟摸索出一套毛皮包著的藥針。
    毛皮飛速展開……下針——下針向……
    不行……手抖的厲害，一直抖……怎麼辦……這怎麼辦？
    他冷靜不下來了……
    風蓮現在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了，隻是眉目依舊固執的扭曲著，可是，他再怎麼強行冷靜還是冷靜不了——
    突然想到什麼，他眸中劃過一道異色的光芒，猛然提起針用力紮在自己左手手上，疼痛的感覺讓他稍稍冷靜出一絲精力。
    就趁現在，他下出了五六針，然後又扶風蓮靠在自己身上，將本就是他的內力從手心輸了進去，綿綿的內力一絲絲進入，他卻隻嫌不夠，仿佛一下能將自己的生命分給風蓮，才是好的。
    他焦急卻隻能耐心的等，不久後風蓮終於微微清醒過來，眸中也聚起一絲焦距和生命的氣息。
    秦天趕緊拉住他的手，再也控製不了的淚珠，潸然墜落。
    “你不可以離開我了，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再離開！可是我怎麼救你呢？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一定有的……”不能想象的慌張，他現在絕望極了。
    風蓮的脈象毫無生氣，卻這樣活了那麼久，會痛，會傷心，自己輸進去的內力也能夠感覺的到，他真的害怕極了，怕他就這麼閉上那雙溫柔深情的眸。
    他是真的害怕了，難以抑製的顫抖壓抑，等了這麼久，那麼長，十二年了，十二年，難道還隻是這樣一種結果。
    那不如早就一起死了，也好過痛苦這麼多年。可是，那樣還留下什麼？今生都這麼難，下一世他們還能在一起嗎？
    說不定，就隻是一個陌路人，然後，彼此擦身而過，人生再不會有交集……那樣，怎麼可以，那樣還執著了這麼久做什麼？
    沒有記憶，什麼都沒有了，他怎麼能忍受的了？
    這一生過得太苦，他不要這麼結束，他一定要幸福，他追逐了這麼久，卻這麼樣結束，實在太殘忍了……
    誰，驀然執起手，擦過他的眼角。
    他滴落淚珠，追上去，牽住那隻手：“蓮，一定有辦法的，你答應過我的，我去找你父親，去尋遍天下，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
    秦天抱住風蓮的身體：“你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救我的……讓我為你這麼擔心，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救我，我也好過這樣痛……”
    “不要這樣了。”風蓮黯淡的眸染上了心碎：“我從來都沒有後悔救你，就算當時，我救不了你，也會陪著你去的，我怎麼忍心讓你孤單一個人，賺了這麼幾年，也不算虧了……”
    風蓮柔聲安慰著，秦天的痛苦卻沒能減下來，隻是無言和心碎的樣子更惹人心痛。
    “蓮……蓮……”秦天隻是無助的一遍遍對著他喃念。
    風蓮歎了口氣：“你這樣，我怎麼能安心，也不是讓我更痛苦嗎？”
    秦天泛紅的眼眶低垂著，顫了顫：“我不是故意的，我控製不住……”
    “這麼久了，你還控製不住麼？”
    秦天皺了皺眉角：“隻有對你，才這樣的。”
    風蓮覺得剛才那種痛苦有些平靜了，看著秦天皺成一團的眉目，伸手為他揉了揉。
    “說不定還真的有辦法。”暖風拂過蒼白的麵頰，風蓮溫柔濕潤的眸輕輕彎著，帶給秦天一絲平靜的感覺。
    那種聲音像有一種力量穿透了樹木空氣：“聖靈死，乾坤活，天地亂……”
    風蓮緩緩道著：“其實世間這三寶，都是有一個作用……”
    隱隱聽出些眉目和希望，秦天問：“那是什麼作用？”
    風蓮眼眸中波光流轉，可是瞬間卻又轉為無奈的悵惘：“是起死回生……”秦天眼底霎時綻放出如璀璨星辰般的光芒，風蓮卻遺憾了：“可是，天朝古國都已經被使用過了。”
    梧桐碧葉下凝聚著緊張的氣氛，一陣默然。
    風蓮澀澀一笑，習慣性撫摸著秦天烏黑柔軟的發，安慰：“所以，也很難，天地亂，是一件物體，一種力量，是什麼東西，也都還不知道。而且這麼久了，北曜有沒有人知道，我也不敢肯定……”
    ***
    不想找任何理由了，國慶幾天我會盡快完成的……可是真的時間很少很沒啊，對不起，對不起，真的道歉了，我很無奈，還是覺得結局必須HE
    補完……下章繼續碼……還有最後一條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