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間，他也以為就會這樣放棄了。
    但是當秦天踏出去的那一刹那，他還是不由自主的跟上了。
    回眸，秦天淡淡的眼神凝眸而來。
    他也毅然沒有放棄，不知道為什麼非要跟著他，總是覺得冥冥中有什麼東西牽引著他走下去。
    那依舊還是一個落葉紛飛的日子，秋天沒有離去，依然在天際上空盤旋。
    豔陽高照著。
    似乎是由於青天白日下戴著鬥笠太過顯眼，於是秦天蒙上一層白巾，幽幽行走於人群。
    也就是自從那日之後，就再沒有見他摘下來過。
    這似乎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從那個人離開後，秦天的改變有多大。他都不記得，他除了會冷笑還有沒有真正的笑過。
    他身邊的氣流好像一直被冰封著，不知何時才能夠融化的開。
    挨著他的人，仿佛都能夠感受的到，也似乎都願意躲得遠些，仿佛稍微近些也許就會被他身上的寒意凍著。
    他們當然也不用發愁錢財，那天從強盜身上沒收下來的也足夠他們花大半個年。
    雖然這看似有些糟糕不道德。
    可反正不用去偷，去搶，去劫，也到沒有什麼心安不心安的。
    但是畢竟是從強盜身上拿的，多是些不義之財，所以他也沒有敢多留，直把他們都送人的送人，施舍的施舍。
    而且，最主要的原因，秦天對於這些向來不多說一句話。仿佛這些錢財就與生俱來的跟他沒有什麼關係。
    ***
    這天夜裏，像往常一樣找了家客棧落腳。
    反正有錢，當然就不用擔心，就算每天住客棧也住得起。
    他依舊卷起鋪蓋，在底下鋪了起來。
    秦天終於心有不忍，說他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這倒也是，沒人逼自己睡地下，是他自己願意而已。當然說不動他的秦天，也再無言，轉了身過去。
    秋風又起，黃沙漫天。
    似乎就算是在夜晚，古國的風聲也從來沒有停止過。
    一曲寂寞的簫聲似乎也在這昏黃的夜幕中，悄無聲息的響起。似乎是幻覺，似乎就是真實……
    意外的是。
    第二天早上，房間裏卻多了一個人。
    他揉揉眼睛，才發現這是真實。
    ***
    畫麵轉回，記憶中的夜裏。昏暗的夜光下，秦天忽然聽到一陣幽幽渺渺的簫聲。這簫聲讓他怔醒，想起風蓮。
    他披衣而去。
    緩緩走在安靜的長廊中，簫聲極遠極靜，他不由的順著聲音追尋下去。這簫聲……像極了那抹熟悉的喟歎……
    揉碎了，飄散在草原上的一滴朱砂淚
    是忘了，原來他……也是生長在草原之上的人。
    “是誰……”
    是誰的聲音載滿的哀怨情仇，載滿了無盡的痛苦癡戀……
    那人站起身來，回眸一歎。
    “我不是他……”
    那人英挺的身影有些朦朧，可他看的清楚，隻有一陣恍惚的失落席上心頭。
    “毫不相識……”
    他轉身留下淡淡一句，就要離開。
    “等等……”
    那人奔上來，扯住他的衣角。
    “為什麼……既然一切都忘了……”
    那人緊緊看著他。
    “給我一次機會……”
    晚風又起，吹散了他麵前的白巾……
    伸手
    卻沒能探回……
    “天兒……”
    那人忽然伸出手，就要撫上他的臉，閃動的淚光在眸低閃爍欲滴，可想要觸碰他的手，卻又在下一時刻，無聲墜下。
    他……是不敢
    麵對此刻有如浮雲的秦天。
    而他……
    眼瞳中劃過一絲怔忪的神采，卻……緩緩的
    伸出手……
    握住了那人的手。
    “我……”
    他說。
    “我好像記得你……”
    人生……真的是時時刻刻發生著讓人心驚的改變……
    他隻是恍惚中記得有一個人堆滿了笑容，細心嗬護，桃花之下，為他披衣避寒。而那人的身影確是模糊在眼底，不斷閃現，卻從未清晰過。
    那人解下衣衫，輕輕為他一披，隻軟語柔聲。
    “夜深寒涼……披上了吧……”
    一瞬間，那個流露著關懷眼神的眸子打動了他，他忍不住低聲問。
    “你是誰？”
    那人輕輕握住他的手，放在手心暖和著，眼底藏著溫柔的笑意。
    “北曜”……“封從南。”
    他低下頭
    不知為什麼？
    這一次
    卻沒有拒絕……
    ***
    霧失樓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郴江幸自繞郴江，為誰流下瀟湘去？
    晨霧彌漫，遮蔽了重樓高台。
    月色朦朧，分不清河邊渡口。
    春寒料峭，日暮斜陽，為何要枉費那許多周折，才知道什麼是想要的，可卻什麼都回不去了。
    三個月……
    寒光閃過冰封的利器——
    “你知道我失去了什麼嗎？”
    秦天舉著茫茫寒光的利劍，終是架在男人的肩上。
    “我隻知道……”
    “可是我也說過……”
    “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放手……你忘了嗎？”
    血液，猩紅……
    他仿佛看不到也感覺不到疼痛般，伸出手，緩緩為秦天擦拭眼淚。
    自嘲一笑，他靜靜閉上眼睛，仿佛得到一種解脫……
    “我情願死在你手上……否則……我永遠會在這無盡的追逐中痛苦一生……”
    溫熱的手掌握住了冰冷鋒利的刀鋒，他睜開淒寒悵惘的眸，幽幽吐出。
    “這便是一種永劫……殺了我……我放你走！”
    秦天卻沒有動。
    “三個月……你看又是這樣的季節。”他忽然將視線，投向窗外：“梅花已經開了……”
    “這對於我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可是對於你來說卻是枷鎖……”
    秦天忽然震了震，刀鋒沉沉墜地，殷紅血痕沾染在雪白的毛皮上。
    “我跟你說過……我對你隻是驀然熟悉的感覺……那並不代表我要接受你！”
    “你將我囚禁在這裏將近三個月……什麼東西都抵消了！……我不可能答應你……你囚我多久都沒有用……因為我心裏已經有了人！”
    他突然向後一仰，倒在床上。
    “拿走你想要的……這一次我不會拒絕……因為再見……就是路人！”
    終於將衣裳解下，他狠狠扔下床，死屍一樣，從眼角對封從南嘲諷著。
    封從南明白他的意思，可那些話卻沉沉的敲在他的心上，有種撕裂心肺的感覺。
    “我放你走……”
    他沉默了片刻，什麼都沒有做，隻是努力擠出一句話。將衣服拾起來，披到秦天身上。
    秦天詫異的看向他：“你不是等這一天等了很久麼？”
    “是很久……”可封從南沉沉道：“但我要的不是這種感覺……我不想再和以前一樣……得到了你……”
    “不要和我再提以前！”秦天打斷他：“我不想再聽到這些……”
    秦天將衣服拿起來，穿好在身上。
    起身。
    與他失之交臂……
    秦天淡淡的聲音回響在耳邊，留下一句話。
    他說：“我不是以前的秦天……你那些沒用的藥……對於我……沒有多久的用。”
    他恍恍惚惚倒在地上，才知道自己又犯了極大的錯誤。
    回憶起，那個深秋霜驟的夜裏。
    他為了阻攔秦天去鎏盦，平生第二次，又對他下了藥。
    秦天當時什麼都不知道，隻是瞪著大大的烏黑卻清明的眼睛看著他，不得已跟著自己回了北曜。這一住就是三個月，可他卻越來越惶恐不安。他好像再不是以前的秦天，對於以前似乎還有著莫名的抗拒和反感。對於自己，自從知道了那些事和他的想法後，就愛理不理冷著臉，一副深惡痛絕的樣子。
    直到今天，他顯然知道一切都錯了。
    自己掉下懸崖，他卻如何得救的？……為何失憶了……為什麼還記得風蓮？
    很多事情，他仿佛都被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了。
    如今的秦天，仿佛比以前更難……打動！
    世界。
    真的變了……
    三個月，足夠改變一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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