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浮生逝水 易冰寒 第一章 夢醒塵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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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蓮沉睡在黑暗中,一片寂寥冰冷的暗灰,他記得,他在等,在等一個人,在等一個,他……此生最怕錯過的人。這段……時間,隻有他自己知道,是……多麼的難捱,壓抑悔澀的時間痛苦的像是老人的步履般……放慢到極限,一點一點啃噬,蠶食著他的心髒……
他……不是不知道,有人時常在他耳邊懺悔低喃,訴說往事;他不是不明白……他自出生起一直堅持的使命,此刻……
此刻,正在被他拋棄……
拋棄……可是,他到底拋棄了什麼,什麼更重要,什麼更該堅守,難道現在他還不明白麼?
不是不恨,想恨,可是他該恨什麼,又該恨誰?
其實……一直以來自己才是那個最該痛恨的人吧,是他錯過了,沒有珍惜……留下了無法彌補,痛苦殘忍的過去……
就像……每個人也都有他缺憾的地方,是人就不可能是完美的……他,亦不是完人……
非但不是……而且……而且有著深重的缺陷。
可是,誰又知道,他早就後悔了,又該如何去彌補……
如果世上真的沒有後悔之藥可賣,那他……至少還有他的愛,他的情,他的諒解……這些,他再不想,也不能再錯過了……
其實……他沉睡著,昏迷著,卻又一直清醒著……
他的靈魂,他的思緒,一直牽掛著,等待著,一個人……
他閉著眼,卻在凝望;他沉睡著,卻在思念,他越來越冰冷的心,一直無時無刻不在牽掛,不在想念……
所以,如果人生還能有一次機會,重來的機會……他希望,他們的堅持可以互換,他們從此,換過來……這一次,讓他來努力,讓他來堅持,讓他的情更深……還有那些痛苦,也不要讓他來承受,哪怕一切都加注在自己身上……
他也願意……
這一世,如果隻到這裏,那麼,他也太短暫了,他還那麼年輕,那些青蔥的少年歲月他卻是如此生活過來的……
那些人生的美好,他都還沒有享受……
為什麼……
命運也太過殘忍了,為什麼一個人……可以活的如此的深重沉痛……
半世哀傷,拋棄一切,卻隻得這半世冰霜……
冷……卻更孤獨……
這樣孤獨……不堪忍受的孤獨,為什麼,從前從未發現……原來,孤獨也能如此的痛苦,如此的漫長……
還有,還有那人眼中的孤獨,也從未散去過,他恍然明白,他為什麼害怕黑暗,又對光明有著那麼執著的向往了……
那麼,至少今後……
他怕孤單,他會先等他,他怕黑暗,也有他陪伴……可是……他等待,等待著……卻等不到他的身影,也越來越絕望……
這一切,真的結束了嗎……難道又要錯過了一次?
恍然間……他聞到戰火的硝煙,他聽到有人在哭泣,還有,那聲,幽遠的來自他的呼喚……
他在深深的歎息……
不要哭泣,不要悲哀,這一次,讓他來努力,讓……他來救贖……
細軟床榻上,錦帳間,軟軟臥躺著一個麵色蒼白的男子。
男子修長的身形隱在雪白錦被之下卻略顯得單薄,黑密的眼睫過長的搭在眼簾下似乎微微顫動了幾下……
片刻……一雙清冷深沉的眸宇緩緩睜開,露出黑似幽潭的兩顆黑眸,似乎恍惚的頓了頓……雙瞳又在靜默的內室環顧一周,再不複往昔的溫潤,隻多了更多分扯不清的東西……
男子有著一張過分俊美絕世的麵孔,現在卻蒙上了一層隱隱憂鬱的麵紗。
他清醒來第一件事,沒有說話,沒有叫人進來……而隻是,下意識將手伸向胸口,摸索了片刻,又將手伸在別的地方,似乎在找什麼東西,他的神色漸漸顯出慌亂,將單薄的褻衣揉地淩亂,口中反複喃喃叨念著一句……
“不在……沒有,不在……沒有了……”
男子眉宇微蹙,已經坐了起來,他盯著自己跨過左胸的繃帶,傷口已經在愈合,沒有再滲出血跡,可他的神色卻漸露痛苦……
突然,他泄憤的將繃帶狠狠撕扯下,揉在手心,凝視著怔忪片刻,頓了頓,終於狠狠將它丟在床榻外,傷口由於他劇烈的動作,又緩緩滲出新鮮血跡,他卻自己笑了兩聲,笑聲複雜莫名,卻讓人生出一股淒寒之意。
他掀開錦被,側首看到衣衫便隨手披上,也不顧胸口漸漸蜿蜒而下的血跡,執著的向門外而去,雕花木門被打開,他向外急行而去……
“蓮……你要去哪裏?”
他身形一頓,被身後這聲幽怨的喊聲打斷,身體僵硬在原地。
“你終於願意醒了……”
他聽到身後的人漸漸走近,那人腳步緩慢卻堅定,又在身後緩緩開口。
“卻……隻是為了他麼?”
這聲音似乎滿含幽怨淒苦,卻也抵不住他內心的痛。
那人冷冷笑了兩聲,卻是走到了他的身前。烏發遮住了他垂頭的側臉,在臉上留下暗影,看不清顏色。那人卻忽然將一隻手撫上他白玉一般清冷的麵龐,指尖滑過臉頰,留下一陣難言的戰栗。
他側頭躲開,卻是什麼都沒說。
“嗬嗬。”那人笑了兩聲,卻是道:“我現在好希望你……躺在那裏永遠都不要醒來……這樣……你就不會這樣冰冷的拒絕我了。”那人眼裏盛滿了痛苦之色,晦暗憂鬱的眸宇注視著他。
他將視線移開,不願去看對方,隻漠然道:“那……你可以讓我去死。”
這句話說完,忽然間兩人一瞬的靜默,清冷詭秘,連那時夏日的碧葉仿佛都蒙上了一層寒霜。
可他卻裝作仿佛沒有看到,隻是將頭又轉回,凝視著麵前的人道:“我要見他……他在那裏?”頓了頓,他卻不顧那人心碎欲裂的神色,依舊語氣淡漠:“還有我身上的錦囊……告訴我在那裏,你若不說……我會自己去找。”
等了半晌,沒見麵前的人開口,他移開男人,準備向府外的方向而去,卻又被男人一句話驚怔住了,他不可置信的側轉過頭,仿佛連脖頸僵硬扭轉時的喀嚓聲音都能聽到。
“你說什麼?”
他不可置信的又問一次,不能直麵這個答案。
“死了……”
那人頓了頓,依舊冷冷回答。
“……”
他轉回頭,雙眸迷蒙了一下,似乎有什麼遮在眼前,像一團霧氣,緩緩搖了搖頭,他又像門外走:“這不可能……我不信。”
“他有沒有事……難道你感覺不到麼?”
那人在身後對他道:“你是國師……難道你沒有占卜過他的命格麼,你難道真的以為我都是在騙你?”
“不可能……”他突然急吼一聲。
“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我什麼都不聽,他一定沒有事的,他不能有事的……”
他仿佛能感到來自心髒的顫動,仿佛停止了跳動,卡在了喉嚨間,呼吸也被抑製住了。
他猛烈喘息了幾口,忽然緊揪住胸前的衣襟,跪倒在地,噴出一口鮮血。他掙紮著站起,又想前急行幾步。
“他一定在等我……我要去找他……”
他神誌迷亂,身後的人忽然向前,自他身後將他緊緊抱住。
“他不在了……真的不在了,不要再找他了……我會照顧你,我會比他還愛你……忘了他,忘了他吧……”
那人一遍一遍的喃念,仿佛這是一個咒語,一直念下去就可以真的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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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磚阿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