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隻手終於把他丟在冰涼的地板。
    不知從何時，他已經醒來。
    也許過了很久，久到早已過了期限，他卻不知道時間。
    躺在上麵，雖然很冷，不知為何，他卻覺得熟悉，仿佛曾今來過。
    很可笑，他笑自己，真的很可笑。
    到了今天，他依然可以清晰的想所有的事情。
    有人忽然撤掉他眼前的黑布。
    微暗的光亮透進眼裏。
    對方蹲下，俯視著他，充滿了鄙視，他卻沒有覺得震驚。
    又不知為何？
    他居然覺得很可笑，想笑，就這樣笑出了聲。
    頭一偏，他忽然被用力匡了一巴掌，聲音響徹殿宇，劃破寂靜的雲霄。
    這個感覺很熟悉，熟悉的他記得，曾今他也挨過這樣一掌。
    那時自己沒有反抗，現在更反抗不了。
    他覺得自己被丟進一個無敵的深淵，痛苦不知何時停止。
    他隻能清晰的感覺，那永無止盡一直下落心髒緊縮喉間壓抑的痛苦。
    又回到了起點，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他打量環顧，可是卻不記得這具體是什麼地方……
    空曠的石室，大理石壁泛著清輝的光澤，空空蕩蕩的地麵，隻有自己和另外一個人。
    躺在上麵像睡在冰窟中，渾身冷意頃刻蔓延。
    對方似乎還不解氣。
    突然，狠狠掐住他的下顎。
    讓自己對著他那張熟悉到刻骨的臉。
    因為他長得像一個他記得太深刻的人，所以，他太熟悉了。
    不知道自己到底欠了他什麼，為什麼他這麼恨自己？
    明明是骨肉同根，卻恨得像是生死大敵！
    他忽然覺得有些事情也許並沒有理由……
    寒冷的聲音突然傳來，他的眼底泛著幽冷的光芒。
    冰涼噬骨的寒冷竄上後背，他冷的打了一個哆嗦，想要躲避他的桎梏。
    “笑什麼？到現在這種地步，你還能笑得出來？
    他聽到他這樣諷刺，雖然覺得依然冷，卻隻是無奈。
    “有人開心笑，有人無聊笑，有人悲傷笑，有人痛苦笑，笑法多種多樣，為什麼笑不出來？”
    他覺得看到了瘋子，對自己的話仿佛嗤之以鼻，所以，他問了一個很可笑的問題。
    “你以為你還能再把皇位搶回去？”
    看他的穿著也太過熟悉，知道他當上了皇帝，所以又實在覺得太可笑了，又笑出了聲，這次他沒有無視，而是又一個巴掌解決。
    兩個巴掌落上，臉已經腫的老高，血終於抑製不住，從嘴裏溢出，他看到地上，血一點一點滴落，滴落在冰涼的大理石板上，緩緩蔓延，手腳被桎梏，他無法去擦，終於閉上了嘴，不再看那人一眼。
    可是，對方又覺得自己無視了他，於是心中一怒，用力把他偏在一旁的頭朝自己用力一扭。
    “哢嚓”一聲，扳是扳回了，可他卻聽到骨頭錯位之聲，像是扭到了。
    感覺到徹骨的疼，像是脖子斷了一樣，他狠狠瞪，覺得他實在是無聊之極！
    於是，看到自己憤怒的眼光，他亦跟著一怒。
    仿佛用上了全身的力氣，被他狠狠踢了一腳。
    那一踢，像是骨頭也碎裂了。
    明明是盛夏，冷汗卻像是雨水一樣向下落。
    喉嚨裏一片血腥味直向上翻湧，一口氣沒壓住，終於忍不住噴了出來。
    血汙噴了他一臉，他瞬間又一怒，猙獰的臉上布滿狂暴：“你存心和我作對？”
    他的眼睛疲憊的一眨。
    他真想告訴他：他一點也不想和他作對，甚至都不想看到他。
    就是不知道他信還是不信了。
    於是，他也就真說了。
    不想他一聽之後更為憤怒，怒火燒到他身上，真是一件恐怖難以承受的事情。
    他要是早知道，也許不會說了。
    不過，他知道。
    就算自己不說，他也還是會做的。
    早就預謀的事情，怎麼會為了自己的一句話而改變？
    他環視一周，發現這裏雖然熟悉，可是自己確實沒有來過，可能是地下囚室或是什麼密室之類的。
    他現在隻覺得渾身都痛，再沒時間去想別的。
    他走了許久，當那人推開密室的門，帶進來幾個人的時候。
    他還不知道他將麵臨什麼。
    但，那兩人解開他腳上的長繩……
    直到兩腳都被兩個人抓住的時候，他真的慌亂了。
    這裏像一個囚室，閃著昏暗的燭火，一個人持刀對著他的腳踝。
    他感覺到鋒利的刀尖上傳來幽冷的寒光，像一條幽冷無情吐著青信地毒蛇。
    他知道他想做什麼了，可是，他還不想變成殘廢。
    他不想變成一個廢人，沒人願意要一個廢人。
    無意撇到對方興奮地泛抖的臉，他第一次開口，聲音帶著顫抖。
    “皇兄！……何苦骨肉相煎……我不會威脅到你的，你……放過我吧！”
    卻見對方冷冷一笑，似是蔑視，執著的盯著他的雙腿。
    秦明一直是一個很執著的人，對很多事情，認定了，他就認定了。
    他冷哼一聲：“你這個賤人懂什麼？憑什麼都覺得你好？你在一天，我就不會安心！”
    ……
    “但是……”
    他突然一笑，眼中閃著嘲弄的光。
    “你也不用擔心，我也不會真的要你的命，等你成了廢人一個，還能威脅到我？”
    ……
    話裏的怨毒讓自己渾身發冷，張了張嘴，似乎一點聲響都發不出來。
    不過自己驚慌可怖的神情或許取悅了他，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臉，恥笑道……
    “你不用怕的，這裏是天朝最好的執刀手，他們會很快的保證你永遠再站不起來！……”
    ……
    銀光刹那就在眼前閃過！
    一刀落下！
    “……”他隱忍痛苦的微亨一聲。
    對著自己痛苦掙紮的臉，那人笑的臉都扭曲起來。
    受刑的雖然是自己，卻覺得他也很可憐。
    都可憐……
    在這裏。
    誰有真正的快樂！
    被這個皇權荼毒過的人，人人都生出陰暗扭曲的一麵。
    像生蛆一樣，惡心爬過每一個腐朽的角落。
    渾身一個戰栗，他的手指扣進了肉裏，腳筋終於都被挑斷。
    痛楚明明是在腳上，心上卻也像是被剜掉一樣。
    他痛得不可抑製，眼底卻沒有淚水，隻有迷茫和空洞。
    身著九龍青袍的人，抬起他的臉，指尖摸索著，上下仔細打量。
    “真是可憐，好端端的臉腫成這樣，看這一雙水潤的眼睛，真是我見猶憐呢……”
    然後，又像是碰到什麼髒東西，一臉嫌惡的把他丟開。
    又拿出錦帕，擦了擦手，惡毒的問道：“嘖！嘖！……聽說，你是跟男人跑了？”
    他睜著迷茫空洞沒有焦距的眼眸轉向他，下意識的動作，他卻不知道有什麼意義？
    秦明低笑一聲，伏在他耳旁道：“既然你喜歡男人，把他們留給你好不好？”他的眼神投向剛才製住他兩腿和給他施刀的人，笑的曖昧流淌。
    忽然，他的手伸向他的衣襟，像是玩鬧一樣，緩緩把衣衫推到胸口下，若有若無的，留出一點，又遮住一點。
    他緩緩閉上雙眼，抑製住駭然的心跳，伴隨著幾人壓抑的吸氣之聲。
    大片肌膚觸碰到驟涼的溫度，微微顫抖，傾起一身戰栗的細汗。
    秦明悶聲一笑：“臉雖然被我打得不能看了，這身子還讓你們滿意吧？”
    他的眼瞥向幾人，幾人紛紛紅著臉，微微點頭，視線被微露的肌膚吸引住，貪婪的視線追隨裸露的衣衫深入。
    秦明滿意一笑，他微一抬手，眉眼一挑。
    幾人微覆薄繭的手馬上緊隨其上，貪婪的搶奪一席之地，胸前突然被狠狠蹂躪，一片他無法抑製的厭惡感覺，瞬間抑製不住！……
    他驚呼出聲……忽然一把死死拽住秦明的衣角，一直抑製的眼淚滴落在大理石板上，一滴，一滴，彙流成河。
    聲音滴在地麵的聲音如水滴一般叮咚作響！
    秦明眼睛驟然睜得碩大，薄削的嘴唇突然扯出一絲顫抖。
    他感覺那聲音突然滴入他的心裏……
    像個重重地錘子，打擊在心上，他忽然感覺一身戰栗，像是冷風突襲。
    凝視著被蹂躪在絕望中祈求著的秦天，他忽然駭然倒退幾步，大聲吼道：“男人做成你這樣，真是給秦家的列祖列宗丟臉！”
    大聲一喊，好像這樣就可以掩埋他波談洶湧的情緒！
    他一腳踢開壓在秦天身上把他捏出一片青紫的侍衛，踉蹌著跑向一堵牆，大力拍打著青石板一處，朝後怒吼一聲：“都給我滾出來！”
    石門重重開啟，他感覺幾人瞬間變得僵硬，刹那噤若寒蟬，訓練有素的士兵很快從震驚中醒來，驚慌逃出。
    他看著腳步趔趄踉蹌而出的秦明。
    忽然……慘不忍睹的臉上輕輕綻開了一個清麗而綿長的笑容，像是夜花綻放，又像是曇花初現，豔麗萬端。
    那一笑，帶著淒涼卻複雜的目光，失神注視著石門又重重落回。
    ……
    欣慰的是，最後關頭，他還是放棄了。
    他疲憊的躺在大理石地上，那裏依舊冰涼，他卻陷入沉思……
    明天的事情，明天會怎樣？
    也許依然痛苦！可是……他卻期待著明天。
    沒有人能知道……
    他比常人更濃烈的期待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