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輕輕推開緊擁著自己的蕭逸楚，顫抖的雙手強製垂下，慢慢往身後退了兩步才輕柔地說道：“皇上您認錯人了。”
    蕭逸楚微挑了挑雙眉，轉身看了眼樓疏遠又細細打量起鳳，不由輕笑了起來：“樓夫人果然驚才絕豔，普天之下恐怕隻有你能將《繁華亂》彈得如此出神入化了。”言語間似回憶起什麼，他幾分憂鬱地遙望遠方，碧空萬裏，晴光普照，倏地上前撫摸起鳳身前的古箏，指尖撩起，響過一片清音。
    鳳頷首低垂，纖長的睫毛擋住了靈動的雙眸，嘴角淡淡的笑意帶著絲絲溫情，她悄悄抬首望了眼笑意淺淺的蕭逸楚，緩緩上前，指下輕撥，委婉的琴聲纏綿而下。
    “夢隨風萬裏，幾度紅塵來去，人麵桃花長相憶，又是一年春華成秋碧，莫歎明月笑多情。
    愛早已難盡，你的眼眸如星，回首是瀟瀟暮雨，天涯盡頭看流光飛去，不問何處是歸期。
    今世情緣不負相思引，等待繁花能開滿天際，隻願共你一生不忘記，莫回首笑對萬千風景。”
    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蕭逸楚沉默地感受著眼前女子的絕代風華，踱步拿起一旁的玉簫附和了起來，像是練習了無數次般，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樓疏遠轉身靜靜地聽了會身後的琴簫和鳴，緩緩走出了亭子。
    突然簫聲停止，猛烈地咳嗽震醒了陶醉中的鳳，她停下琴音急忙上前搭起蕭逸楚的脈搏，秀眉蹙起，靈動的眼神中瞬間閃過驚詫，剛想開口就被蕭逸楚用力甩了開去，眼前的男子緊抿著雙唇幽深地看了她一眼後，轉身離去。
    “怎麼會？怎麼可能？”輕輕的呢喃聲自她口中溢出，鳳望著蕭逸楚離去的背影，僵硬的身軀失去了知覺般無法動彈。
    “夫人，夫人，不好了，柔妃娘娘暈過去了。”不過片刻功夫，遠處疾步而來的小宮女拉著嗓子聲聲喚來，鳳抬首望了眼一旁含苞待放的支那花，清冷的目光中流露出幾許寒光。
    “你對柔兒做了什麼？”剛踏入屋子就被門口的樓疏遠狠狠拽住了胳膊，他暴怒的神情中殺氣重重，捏著她的手失去了該有的分寸。鳳麵無表情地停下腳步，冷冷地看著自己幾乎快被折斷的手臂不發一言。
    “錦柔！”內室傳來蕭逸楚驚呼聲，樓疏遠顧不得再與鳳計較，猛地放手急急忙忙衝了進去。看著眼前驚慌失措的身影，鳳輕捂住紅腫的手臂，不由眯起了冷冽的晶眸。
    清雅的房間裏擺放著各種各樣的精品珍饈，淡淡的香薰無形中飄滿了整間屋子，雕刻精美的紅木桌旁靜靜地坐著弘國兩個最有權勢的男子，鳳感受著身旁詭異的氣場，繼續凝神施針。
    “咳咳！”床上的女子幽幽轉醒，鳳識相地起身退至一旁，但見蕭逸楚急切上前溫柔地摟起了眼前弱不禁風的女子：“錦柔？”
    “皇上！”溫馨的場麵見多了，眼前的一景卻讓她覺得萬分刺目。
    低頭數起地上的青磚紋路，自嘲起這一刻的軟弱和庸俗，曾經多少瀟灑來去自如，此刻握緊的卻是龐大而沒有落幕的淒涼。鳳深深吸了口氣緩緩走至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無意間抬頭正看見樓疏遠深情注視著齊錦柔的目光，即使是這樣一個驕傲冷漠的人終也逃不過情字的糾纏，淺淺的笑意滑過鳳的唇角，這一刻她覺得樓疏遠其實很可憐。
    不擇手段可以到什麼程度？親手將心愛的女子送入其他男人的懷中？娶一個完全不愛的女人忍受七年？既然當初放棄地那麼決絕，為何現在還要露出這種可笑的悔意和深情？是不甘心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擁有，還是不甘心自己的東西選擇了別人？
    回過神來，鳳愣了愣，不知何時，之前凝望著齊美人的樓疏遠已將視線轉移到了自己身上，不同於之前的溫情含水，此刻的他雙目微眯森然的目光冷冷注視著她。挑眉朝門外示意了一下，鳳提起無聲的腳步優雅地步出殿外。
    樓疏遠緊跟其後，兩人行至河畔才將將止步，鳳彎身撿起地上的碎石，不過輕輕一拋就在平靜的湖麵上激起數個漣漪，樓疏遠冷著臉看去，才發現她今日隻穿了件款式簡單的長袍，青絲披散著未用任何朱釵裝扮，柔和的光線中，女子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說不出的恬靜淡然。
    鳳轉頭正好對上樓疏遠略微怪異的目光，很自然地又別過頭去，投出第二顆小石：“這石頭擁有的隻是在湖麵上停留的瞬間，卻要永遠沉浸在幽深的湖底，永不見天日。”
    樓疏遠看著她的目光沒有轉移，隻是雙目中的冷漠漸漸淡去，領會著她的意有所指，輕聲笑了起來，他亦彎身撿起一塊碎石輕而易舉扔到了對岸，回頭挑眉看向鳳，眼中帶著滿滿的不屑與挑釁。
    狂風忽起，之前樓疏遠扔過岸的石子與附近的一眾碎石泥沙齊齊卷入了湖中，身旁的身影微怔，鳳嘴角微弧，眼梢撇過樓疏遠驀然變色的神情，背在身後捏咒的手緩緩放下。
    “算計得了一時，算計不了一世！”看著樓疏遠不善的臉色，鳳的心情變態地顯得十分愉悅，興許是之前的牢獄之恨，鳳端起高高在上的姿態望向前方。
    水平如鏡的湖麵，立刻泛起了魚鱗般的波紋，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點點銀光，湖上像撒滿了珍珠一樣。一會兒功夫，湖水又恢複了平靜。湖邊的幾片殘葉，流露出幾分淒美，又給湖水增添了幾分哀傷。
    “木華紗，記住你現在的身份！”
    “身份？”鳳陡然大笑，眼中星光閃爍，一股莫名的憤怒充斥滿腔：“你也知道身份？堂堂一國君輔竟無端出入宮闈內院與後宮妃嬪糾纏不清，你想過自己的身份沒有，你有過身為君輔的自覺沒有？你用你手中的鳳鳴影衛都做了什麼？是幫那個女人搜羅珍寶還是暗中監視她的一舉一動？是不是隻要皇上一來夕顏殿你就攔在門口不讓他進去……”
    啪——鳳伸手握住了樓疏遠突然揮下的手掌：“被我說中了？哼！你不是懷疑我嗎？你怎麼不去看看木紋良在幹什麼？你有沒有聽見大彌鐵蹄愈來愈靠近的聲音？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白刹北境入侵的情形？除了那個女人，你還有心思考慮其他嗎？既然那麼愛她，何不光明正大地搶過來，這樣默默地計較算什麼？”
    “夠了！木華紗，你想死的話我會成全你！”
    “差勁！”猛地甩開樓疏遠的手，鳳轉身大口大口地順起起來。忽然脖子一緊，樓疏遠幾乎施展了十層的功力緊緊地掐著鳳，滿目怒氣高燃，咬牙切齒的隱忍中不停打顫著：“你怎麼知道的？”
    “我說過，這天下沒有我探知不到的東西。”鳳毫不以為然道，麵對樓疏遠此刻的惱怒，她隻覺得心中說不出的舒暢，或許，她有點魔障了，可事實就是，隻要看見他不好過，她就會有種難以言明的愉悅感，而這種感受更像是出於這個身體的本能反應。
    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看來樓疏遠是要狠下殺手了，鳳靜靜地盯著他，雙目交彙，似在進行著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我死了，她也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