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時分，天氣有些涼了。站在窗邊，能感覺到蕭瑟的秋風中帶來的寒意。
    今天，是攻城的日子。
    項滄寒輕輕滴擦拭著手中的翩雨劍。淡青色的劍身上映出他的容顏——修長的劍眉始終緊顰著。
    笑了笑，將劍收入鞘中。
    這樣愁眉苦臉的，可不像自己啊。
    “隊長。”左護法赫連離提醒道，“時辰快到了。”
    “知道了。”項滄寒不易察覺地歎了口氣，走出屋外。
    繽紛的落葉漫天飛舞，淹沒了他的身影。
    梧桐葉。落下的，是梧桐葉。
    昭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很冷嗎？”
    項滄寒莫名其妙地看著鄺彥斐。“不冷啊。你為什麼這樣問？”
    鄺彥斐解下披肩，披到他身上。“滄寒，你在發抖呢。”
    發抖？項滄寒自嘲地想著，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怯了？
    然而，他真的是在發抖。掌心沁出的冷汗差點使翩雨劍從手中滑落。
    我在害怕什麼？使害怕自己的死亡，還是朋友的死亡？
    或許，二者兼有之？
    戰鼓一旦擂響，就沒有退縮的機會了。
    視線越過重重的士兵，他看見了那個人——騎在馬上的敵方將領，景昭梧。他也正同樣注視著自己。
    “哼。”景昭梧冷笑道，“沒想到竟然會走到這一步。。。滄寒，別以為你救過我，我就會手下留情。”
    “是啊。。。我也沒想到，鎮守臨汾的會是你。”項滄寒握緊了手中的劍，“昭梧，你盡管放馬過來。”
    兩軍交戰，鼓聲震天。四周被兵刃交鋒的聲音包圍，呐喊聲不絕於耳。陰暗的戰場山，一麵血色旗幟高高舉起，“破天”二字猶如星曜般奪目。
    望見“破天”二字，項滄寒原本緊張的心驀地平靜下來，他意識到，自己現在已經不是項滄寒了，而是起義軍的首領，破天的隊長。
    隊長，是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而使整個組織受到影響的。
    項滄寒輕輕擲出幾枚飛鏢，擊中了馬的前蹄。那匹馬長嘶一聲，跌翻在地。景昭梧及時使出一個後空翻，才沒有因此受傷。
    失去了騎乘，他隻剩下武藝上的優勢了。
    “滄寒，看來你是要動真格了。。。。。。”景昭梧側過臉看著他，那條長長的刀疤顯得猙獰，“那我也不客氣了。”
    金黃的刀與淡青的劍交碰著，擦出零星火花。隨著交戰的回合越來越多，攻擊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項滄寒這是第一次使盡全力與人交戰。雖然這個人是自己的摯友，但他還是不能輸。若不用盡全力，他不會甘心。
    沒有人上前插手。盡管戰場混亂，還是沒有人幹擾他們二人的戰鬥。
    這是屬於他們之間的戰鬥。
    一道冷冽的劍氣劃過，景昭梧的左臂裂開了血口。他愣住了。
    項滄寒也微微怔了一下。他不知道，原來自己竟能將潛力發揮到這種程度。
    他忽然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可怕。他不想再打下去了。
    “呃。。。”肩上被狠狠砍了一刀，他清醒過來的同時聽見景昭梧淡淡的聲音：“這是我還給你的。”
    明知道他用的是激將法，是想逼迫自己全力作戰，但項滄寒還是不可避免地中了他的圈套。
    “既然還清了。。。那我們就各不相欠！”
    一點小傷算什麼，我要讓你知道項氏一族的厲害！
    翩雨劍揮出的瞬間，鮮血四濺。
    第一百二十四招，戰鬥結束。項滄寒勝。
    剛才那一劍。。。。。。他明明可以躲開的。他為什麼不躲？
    “。。。昭梧？”聲音微微顫抖著。
    沒有任何回應。回答他的隻有從耳邊掠過的風聲。
    項滄寒想走上前去，身體卻無力地跌坐在地。
    感覺不到疼痛。他隻是覺得很累，很累。仿佛將畢生的力氣都用盡了。
    他是算準了景昭梧能夠躲開那一劍，才會拚盡全力使出那個招式的——哥哥的“創風劍。”
    他隻是想要宣泄而已。
    “滄寒。。。你怎麼樣？”
    被鄺彥斐攙扶著起身，項滄寒搖了搖頭。走到倒下的景昭梧身旁，伸出手探了探——
    沒有呼吸了。
    潰不成軍的敵人已經慌忙撤退，沒有哪個士兵敢上前收殮景昭梧的屍體。
    梧桐葉悄然落下，覆在了景昭梧的掌心上。
    沒有淚水，沒有哀號，隻有秋風與梧桐葉。
    說好要使出全力的。。。到最後，自己卻故意尋死。真是個傻瓜。
    “把他葬在梧桐樹下吧。。。。。臨汾，是他的故鄉。”聲音有些沙啞，項滄寒抬起頭望了一眼金黃的梧桐葉。漫天飛舞。
    他出生在那年秋天，因為故鄉生長著美麗的梧桐樹，他的爹娘給他取名為景昭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