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冷家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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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煎好,冷雪喂昏迷中的薛斂喝了藥,向錢掌櫃詢問起薛斂的傷勢來。左右閑著無事,錢掌櫃便解釋起來。
被稱為天下第一奇功的無悔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打個比方,如果筋脈是河道,真氣是河水,那麼無悔拳的行功方法就是讓河水改航道,彙聚到一起。如此一來,勢必造成彙聚所有河水的那條航道比原來不知大了多少倍,在河水一泄而出後,這條航道便瘋狂吸納其餘河水。於是整個江河湖海亂成一團,再也不會按照原來的軌道流淌。使過無悔拳的人,到最後因為忍受不了蝕骨噬心的疼苦,自殺的居多。是以武林中人稱其為“自殺拳法”。
無悔拳源於七傷拳,經夏雨晴改造後,威力大增,反噬更烈。昔年夏雨晴遭遇強敵,用一個月時間創出無悔拳,也是抱了與敵同歸於盡的想法。事後卻覺此拳法危害甚大,於是毀去拳譜。但無悔拳在暗門中早已流傳開來,比如,薛家的暗衛營。夏雨晴在二十多年前就不知所蹤,至此,無悔拳之傷勢,除了自毀武功外,似乎再無治愈的可能。
冷雪聽著錢掌櫃對這些江湖辛秘如數家珍,娓娓道來,對此人的身份更是懷疑。
“夏雨晴遭遇強敵,那個強敵是誰?有誰竟能逼武功已臻化境的夏雨晴創出這種不要命的拳法?”冷雪問道。
錢掌櫃笑得高深莫測:“是冷家莊。昔年你爺爺在世的時候,冷家莊是江湖上最強的勢力,‘一莊一門三世家’,冷家莊是排在頭一號的。說實話……”錢掌櫃這次的笑就帶了點幸災樂禍,“冷家莊還真就是在你手裏沒落的。以前大家對你恭敬,那是你爺爺還在,你爺爺一死,人家表麵上叫你一聲‘冷莊主;,其實心裏都把你當娃娃看。你啊,鎮不住場,都不如你那個弟弟。”
冷雪冷笑一聲,不說話。
錢掌櫃笑得更得意了:“當然,仇輕舟的叛逃也是一個重要原因,這是一個不可估量的損失。冷隸聰明一世,這輩子就做了這麼兩件錯事,其中一件事就是逼反仇輕舟。”
冷雪心中驚疑萬分:“你連仇輕舟是冷家人都知道?”
錢掌櫃以手撫須道:“我連他為何叛逃都知道。他喜歡夏雨晴,冷隸反對。二十七年前,冷隸明裏把夏雨晴接進家來,暗中對其下毒。夏雨晴一夜之間武功盡失,頭發全白,體重暴增,奄奄一息。仇輕舟背著夏雨晴求助昔日好友,眾人攝於冷隸之威,竟無一人相助。仇輕舟萬般無奈下在薛家門外跪了一夜,薛苧以日後仇輕舟為其做一件事為交換條件,給夏雨晴解了毒。至此仇輕舟改姓仇,與冷家誓不兩立。夏雨晴在薛家養傷時自創無悔拳,拳名‘無悔’,也暗含與仇輕舟一生無悔之意。後來江湖傳言二人退隱,其實他們是走投無路躲了起來,一躲就是二十多年。”
錢掌櫃深深看了眼冷雪:“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打著讓‘天下第一劍’為你報仇的算盤,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仇輕舟叛逃冷家時你還未出生,他跟你沒什麼交情,都不如跟我,至少他還在我這喝了二十多年的酒,賒的賬單都有兩抽屜了……”錢掌櫃一提到錢,滿臉憤恨,心疼不已。
冷雪的拳頭隨著錢掌櫃的話緊了又鬆,鬆了又緊。“你到底是何人?為何知道這麼多?”聲音竟有些發顫。
錢掌櫃樂了:“我姓錢,名多多,錢多多,這是我畢生的追求啊……”
冷雪心中暗恨,強壓怒氣:“你剛才說,我爺爺做錯了兩件事,除了仇輕舟,還有一件事是什麼?”
“冷雨山。”
冷雪大驚:“閣下何意?”
“冷雨山在,冷家必亡。”
“一派胡言!”冷雪大聲嗬斥,向錢掌櫃走近一步,“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你已經相信了。”錢掌櫃波瀾不驚,“冷隸做錯的第二件事,就是不該把莊主之位傳給你,不傳給冷雨山。冷雨山心性堅忍,資質非凡,若得重用,必成大器。可惜他一隻眼睛是碧綠色的,一出生便嚇死親生母親,又恰逢父親病逝。冷隸為江湖術士所惑,認定這個孩子是妖孽,留著是禍害,會克死全家,所以對他不好,連武功都不傳給他,甚至像關犯人一樣把他關在一個獨院不許任何人接近。同為孿生雙子,老天待他何其不公?一直到他自己偷學武功有所成就之後,冷隸才迫於壓力放他出來。聽說你小時候學到了什麼武功會偷偷教給他,為此還受過冷隸的鞭笞?嗬嗬嗬,真是善良的好孩子啊……可是難道你不明白,你越是優秀,冷雨山越是恨你嗎?”
冷雪已驚得呆了,心底冰涼。
錢掌櫃繼續道:“若他凡庸愚鈍,倒也罷了,偏此人才華橫溢外又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冷家對他的不好,他一定會十倍百倍地討回來。”錢掌櫃輕輕歎息。“冷家被滅門,明裏是薛尹雲三家為奪‘掇月劍譜’合力為之,但事實的真相如何,又有誰知道?聽說你失憶了,別的都記得,唯獨忘了冷家血案這一段。仇輕舟曾說,掇月劍法很邪門,比無悔拳對人的傷害更大。冷家莊曆代莊主,練成的沒有,練瘋的倒是有不少。你在練掇月劍的時候趕上敵人攻入莊內,忘了走火入魔之後所有的事情,不得不說,你還真是幸福啊……”
“夠了!”冷雪驀地大喝,“不要再說了!”臉色煞白,胸膛急促地起伏。“你知道鸚鵡是為何而死麼?”
“為何?”
“因為它說的太多了!”
錢掌櫃抬眸,淡淡看了一眼冷雪。徑自走到案邊坐下,拿過毛筆,不知在寫什麼,竟是把冷雪徹徹底底地忽視了。
冷雪展動身形,快速來到錢掌櫃身前,帶起了一股冷風,使得錢掌櫃須發衣衫都被吹得向後飄去。
冷雪欺身向前,巨大的黑影壓向錢掌櫃。錢掌櫃筆尖頓住,但依然維持著寫字的姿勢,沒有抬頭。
“梆!”的一聲,冷雪用拳頭砸了桌子一下。杯盤盡碎,桌子完好無損,但桌下的石板地麵竟裂了一道縫。屋內的蠟燭瞬間全滅,黑暗侵蝕了人心。
沒有人說話。
連風都靜止。空氣都凝固。
似乎是一瞬間,又似乎是很久,總之在這一刻時間已經失去了意義——冷雪鬢邊有一滴汗沿著臉頰慢慢流下,摔到地上,迅速凍成冰。
冷雪沒有伸手去摸汗。
他不敢動,他覺得呼吸困難。
他想停止,可是這已經由不得他了。
“咳……”躺著的薛斂在昏睡中咳了一聲,聲音不大,卻震得冷雪的心抖了一下。
錢掌櫃依然一動不動,神態自若,呼吸平穩,手還拿著毛筆。月光灑下來,光影斑駁,陰晴不定,使人有一種月光在錢掌櫃周身流動的錯覺。
冷雪忽覺喉頭一陣腥甜,血湧上來,順著嘴角流淌。
“咳咳咳……”薛斂一陣猛咳,眉頭緊鎖,臉色酡紅,甚是痛苦的樣子。
冷雪想過去看看薛斂怎麼樣了,可是他動不了。他一動隻怕就再也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他已經無法停止了,主動權在錢掌櫃手中。他隻能不停地促動內息,全力相抗。可是二人並未真正交手,這讓冷雪有一種無處著力的感覺。在這一刻他終於試出了錢掌櫃的武功深淺,他也終於從心底開始後悔。
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錢掌櫃若是想殺他,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錢掌櫃說話了:“冷莊主剛才該不會想像殺了多嘴的鸚鵡一樣殺了老夫吧?”
“不是。”冷雪勉強開口,用盡全身的力氣硬擠出兩個字,呼吸更加不暢,胸口悶悶地疼。
“可是莊主剛才殺氣很重呢。”錢掌櫃嗤笑一聲,“莊主竟然敢做不敢當麼?”
冷雪拚著受傷也要說話:“我剛才確實沒想殺你——就算殺你也要等你把薛斂治好!”
錢掌櫃哈哈大笑:“有趣有趣,莊主果真是個妙人。”說著,突然殺氣狂湧而出。宛若刀劍,割得冷雪的肌膚撕裂般疼痛難忍。冷雪衣衫盡碎,布片勉強貼在身上,腳下站立處石板地碎裂。而錢掌櫃甚至都沒有抬起頭來,竟是連看冷雪一眼都不屑於。
“冷莊主從未求饒過吧?”
“便是以後……”冷雪又吐了口血,喘息得厲害,“也不會……”
“冷莊主若是死在這,冷家的仇便沒法報了呢。”
“那也休想讓我向你求饒!爺爺縱然不在了,我也不能辱沒了‘冷家莊’這麵大旗!”
錢掌櫃嘴角泛起一絲神秘的微笑,目中有了些許讚賞。
“你若死了,薛斂怎麼辦?從他受傷你如此心焦來看,你對他,也是有情吧?”
“那又如何!此事不勞你操心!我此生虧欠他的,傾盡一生都還不完,唯有來世再還。你要殺便殺,何來許多廢話!”
“你剛才說你對他有情?即便想不起來,你也承認你終是喜歡上他了?”錢掌櫃抬頭看向冷雪,目光中滿是溫柔的笑意,“你沒發現你說了這麼多話,卻不氣悶嗎?”
冷雪一驚,氣息收斂,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錢掌櫃的殺意已消失無蹤。驚疑不定地看著錢掌櫃,毫不掩飾自己的困惑。
錢掌櫃笑道:“人生就是一麵銅鏡,你笑,鏡子裏的人就對著你笑,你怎麼對別人,別人就怎麼對你。剛才你若真心想殺我,此刻你早已死了。別以為我會傻到相信你的說辭,你隻是想試試我的武功深淺罷了。年輕人,以後說話別那麼氣盛。”
錢掌櫃起身,走到薛斂身前。
“行了,你小子別裝睡了。”錢掌櫃拍拍薛斂麵頰,“剛才你咳嗽,我就知道你在告訴我別玩過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