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重出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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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唐十三揚鞭趕車,馬車內坐著柳清河和蕭平。蕭平的臉色已好了很多,幾近紅潤,柳清河那一掌隻是看著凶。
“其實我的傷勢無礙的,不用坐車,你不著急回家找你的小狗嗎?”
“你那一掌,沒出全力,終究是心軟。雲煙以前就說過,薛十三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軟太重感情,這樣如何成就大事?”
“這四年來,一直裝作普通百姓,武功可曾擱下?”
“停車!”柳清河大喝一聲,撩起車簾,搶過唐十三手中的鞭子,“我來趕車,你去裏麵坐。”
唐十三莫名其妙的坐進馬車。
蕭平笑得燦爛:十三爺還是小孩脾氣,一點也沒變。
馬車內唐十三和蕭平倆人大眼瞪小眼。蕭平的目光溫和,內斂,蘊藏著洞察一切的智慧,像大海一樣表麵上平靜無波,底下波濤洶湧。唐十三的目光銳利,外露,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朝氣,像一把出鞘的利劍,光芒四射。
蕭平一抱拳:“在下蕭平,是十三爺的隨從,還未請教公子大名。”
“你不配知道。”唐十三用內力傳音,似乎是不想讓柳清河聽見。
“在下卻已猜到。來清河縣之前,我把跟十三爺有關的人大致查了一遍。公子晚十三爺倆年來到清河縣,先是扛大包,發現十三爺嗜酒,就做了他最常去的酒鋪的店小二。冷家莊滅門慘案發生後,公子就經常不在清河縣,唐門與冷家素來交好,想來公子是去幫忙了。”
唐十三一瞪眼:“你到底想說什麼!娘們唧唧的,怪不得清河哥煩你!”
蕭平心道,又是個小孩。
“在下隻是想說,很感激公子這倆年對我家十三爺的照顧。”
“呸!用得著你感激!”
“厲害!你那個‘呸’字是怎麼用內力傳出來的?”
“啊?你小孩呀你?幼稚。”唐十三大聲道,“清河哥,我要趕車!還是你坐裏麵吧。”
柳清河買了倆匹馬,挖出以前退隱時埋的刀。
柳清河道:“就送到這吧,十三,多謝你送我這一程,給錢掌櫃和高兄帶好。”
唐十三在柳清河麵前總是很緊張:“我不叫十三,我是看你叫十三我才跟著叫的,我在家排十九,都怪我沒早點生出來,我要是早點生出來就好了!我叫唐羽玉。你一定要記得我!就是柳外飛來雙羽玉,弄晴什麼什麼的,我老記不住,我爹起的,說有意境,有屁意境!哎呀呀,你就當沒聽見啊……”
柳清河摸摸唐十三的頭,微笑,明媚,純淨的笑容,唐十三呆呆的看著。
“春雨足,染就一溪新綠。”
沒有文人雅士慣用的折扇。
“柳外飛來雙羽玉,弄晴相對浴。”
沒有衣袂飄飄的白袍。
“樓外翠簾高軸,倚遍闌幹幾曲。”
有的隻是令百花嬌羞的容顏。
“雲淡水平煙樹簇,寸心千裏目。”
有的隻是令天地失色的氣度。
這一刻,天地間所有的光華都集中在柳清河身上,蕭平抬頭直直的看著柳清河,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要太崇拜我。”賣弄的感覺真是爽啊,幸虧當年因為“雲淡水平煙樹簇”裏有雲煙倆個字學了這首詩,柳清河心中這個得意呀,“這個世界上,有我不知道的詩嗎?如果有,那就不能叫做詩吧。”
“哈哈哈,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你這樣臉皮厚的。”唐十三被逗笑了,離別的氣氛一掃而空。
“不論什麼時候,多讀些書總是有好處的,能唬人啊,比如你以後看上哪個姑娘,拿把破扇子,穿件白衣,風度翩翩的這麼念上幾首詩,迷不死她也膩死她。”
唐十三笑,臉上帶了一絲羞澀:“我倒真有一個喜歡的人,已經喜歡好久了。”
“是嗎?不會是鳳荷吧?哎呀你好眼光!那用不用哪天我教你幾首情詩?”
“好,一言為定?”
“當然!擊掌為盟!”
柳清河翻身上馬。唐十三又難過起來,眼睛裏濃濃的不舍。
“你一定要來唐門找我,你還要教我作詩呢,你要是不來,我……我就去找你!”
柳清河從馬背上低頭看向唐十三:“多大了,你?”
“十七。”
“還是小啊。人生總免不了離別,沒有誰會永遠陪著誰,可人就是在孤獨與磨難中成長起來的。終有一天,你會長的比那樹還壯……”柳清河大手一揮,“比那山還高,到時你就會發現,世界其實很小,小的就在我們的手心裏。”
柳清河握拳,看向唐十三,眼睛清亮,像一汪碧水,蕩盡了人間的汙穢。
唐十三道:“到我長大的時候,我一定去找你。”
“好,我等著你,保重。”
“保重,清河哥……”
柳清河一提韁繩,絕塵而去。
東涼城是附近最大最繁華的一座城,這天清晨,守城的門卒打著哈欠剛打開城門,就見倆名男子騎馬飛馳而入。當先一人麵容俊朗,粗布麻衣,腰間斜跨一把寶刀,刀鞘漆黑刀柄漆黑。後麵一人無甚出眾之處,相貌平凡,是讓人看過就忘的那種長相。此二人風塵仆仆,神色憔悴,一看就是趕了很遠的路,正是柳清河和蕭平。
柳清河已通過飛鴿傳書知道小狗的失蹤與薛苧無關,白老夫人的病本就是蕭平說的謊話,於是改道先往東涼城。
東涼城比清河縣不知大了多少倍,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交通便利,一派繁盛。讓東涼城聞名天下的是白鶴樓。白鶴樓不是妓院,不是酒樓,不是賭坊,嚴格來說並不是一座樓,白鶴樓是一個武林幫派的名字——是很多很多座樓。主樓坐落在東涼城,名為“彩霞宮”,是此地最高建築,據說陽光最盛之時,在“彩霞宮”上抬頭望天眼睛會被刺瞎;繁星滿天時,伸手就可摘到星星。彩霞宮上有彩霞,白鶴樓裏無白鶴。之所以叫白鶴樓是因為第一代主人薛斂的母親叫白鶴。不過外人不知道的是,另一位主子雲煙的母親叫雲霞,如果當年不是雲煙拚酒輸給了薛斂,隻怕白鶴樓就叫彩霞樓了。所以當地哪個兒子不孝順,娘親就會揪著他的耳朵罵:明兒就把你送到白鶴樓!由此也不難聽出另一個意思,白鶴樓不是正途。自從四年前換了一個江樓主,以前那隻保一方平安的白鶴飛走了,飛來了一隻凶神惡煞般的白鶴,而且,這隻白鶴勢力更大更不好惹。如今何止東涼城,便是整個江湖,也是人人談鶴色變。
柳清河一路疾馳,到了白鶴樓前飛身下馬,蕭平緊隨其後。
一座宏偉的四層木質建築矗立眼前,“白鶴樓”三個燙金大字龍飛鳳舞,高懸於上,門前左右各有一塊石碑,每碑七字,以刀代筆,字跡遒勁有力,飛揚跳脫,一股兵戈之意撲麵而來:
“天地生我薛十三,我命由我不由天。”
柳清河輕輕撫摸著石碑。
“剛建樓時放這的,十多年過去了,一點也沒變。那時我說白鶴樓那牌匾我寫,雲大哥搶了去,我就弄了倆塊石頭刻了字放到門口。那時我們什麼都爭,誰也不服誰,刀劍拳腳比過了,琴棋書畫也分不出勝負,就開始鬥酒。每天從天黑喝到天亮,誰醉倒了,另一人就用酒潑醒他。到晚霞映天的時候,江天一色,整個彩霞宮就像被火燒著了一樣,雲大哥籠罩在流光溢彩的金色裏,簡直像天神一般,我永遠也忘不了那情景。有一次他捉弄我,拿了摻了辣椒水的波斯酒對我說,喝了這杯酒吧,喝了這杯酒醉倒了,再醒來的時候,一輩子就會過去……”
柳清河垂下眼眸,聲音低了下去。
“我曾經真的以為,我們一輩子就會這麼過去……把酒狂歌,恣意歡謔,到滿頭白發滿臉皺紋的時候,都還在一起喝酒……”
白鶴樓的大門忽然打開,有人魚貫而出,當先一人,身穿青衣,腰插玉笛,眉若刀裁,目如朗星,文質彬彬,一派儒雅,像書生多過像武人。柳清河隻來得及叫了一聲“鳳璃”就被此人一把抱住。蕭平的眸光迅速的閃了一下,看不清內容。
柳清河輕拍他的肩,推了一下,沒推開,也就任由他抱著。良久,江鳳璃才放開柳清河,眼睛依舊通紅。
柳清河笑得溫柔:“幾年不見,鳳璃風采依然,氣勢更勝往昔。”
江鳳璃抬手,似是奔著柳清河的臉去的,最終落到肩膀上捏了捏。“瘦了。”拉過柳清河的手往裏走:“擺宴!我要與薛樓主痛飲三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