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何肅海坐車離開，我依然無法安然。久久站在門廊前，直到萬坤打電話過來。
     “這是支票。”萬坤在辦公室等我，一進門就給我遞了支票，我看了上麵的天文數字，心裏大概有了底。
     “選把你習慣的槍。”隨後，萬坤又從桌下提上來一個箱子，我打開箱子，不禁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很久沒有摸過槍了，自從哥哥陳梓祈上位，就縮小了軍火生意的規模，還限製了使用。然而現在眼前，92式、斑蝰蛇、格洛克、M9……真是令人目眩。
     最後，我的目光便落在了老朋友身上。見我選了沙鷹，萬坤扣上箱子，“你是老手。”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要知道，以前沙鷹是我從不離身的夥伴。隻是，離開的那天，因為想忘記，我什麼都沒帶。
     “軍火？”把沙鷹安放在順手的位置，我問。
     萬坤不做聲，我便知道那是默認。
     交易是九點開始，我提前一個小時趕到平安碼頭。這是一個廢棄多時的碼頭，周圍空曠，少有人煙，我四處勘察了地形，也很仔細的檢查了沙鷹是否上膛。之所以由我先到驗貨，是為了在交易過程中減少步驟，把紛爭的可能性降到最低。所以，我是這次交易的關鍵，不能出任何差錯。任何風吹草動都會當場要了我的命，當然，也包括何肅海的命。
     九點整，一艘殘破不堪的舊船進入我的視線。船身上漆著一個鮮紅的“K”，船頭一個帶著頭巾的人將一麵黑色的旗降下。這是暗號。
     我接到訊息，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釣魚竿，喂上魚餌坐在江邊碼頭上釣魚。那艘破船逐漸靠岸，船頭的男人操著口音衝我喊，“江裏有魚嗎？”
     “沒有。”我回答。
     “那你在釣什麼？”
     “什麼上鉤就釣什麼。”
     男人點點頭，請我上了船。船艙裏擠著好幾個東南亞籍的男人。他們警惕的看著我，我拿出了支票，“看貨。”
     包頭巾的男人領著我下了艙底，不大的船艙裏密密的放了數十個箱子。撬開其中一個，我抽了一口氣，是MP5衝鋒槍！再打開一個箱子，依然如此。周越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有這麼大的神通！
     “有人！”
     忽然，有一個男人順著艙梯下來說。
     哢哢！我的頭再次對上了槍口。
     那一瞬間，我知道自己現在能做的就是什麼都不做。過多的語言和動作都會讓對方產生疑惑，而那種輕微的疑惑足以讓對方毫不猶豫的殺了一個兵卒身份的我而更換交易時間，甚至取消交易。
     “為了保險起見。”包頭巾的男人對我說著，讓另外一個手下把我綁了起來。
     “老大，是個醉鬼！”不一會兒，又有一個手下來彙報，“我們把他抓起來了。”
     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這個老大給我鬆了綁，笑著拍拍我的肩膀，“失禮了。”
     “沒什麼，謹慎是應該的。”
     “那麼，試槍吧。”那老大遞給我一把MP5，指了指被抓來的醉鬼。
     “他？”我不想殺一個毫無敵意的人。“我隻是想做生意。”
     “那我來！”那老大又抄起一把槍，對著已經被衝鋒槍嚇清醒的人說，“跑吧，記得跑快點，順便多繞幾個z曲線。”
     周圍的人一陣哄笑。那個醉鬼一聽這話，倉惶爬出船艙逃命。
     我跟著那個老大不緊不慢的走到船頭。
     “射程165碼，子彈一分鍾700發，還有30發可拆彈夾。看好了！”
     隻見他端著槍，輕輕一扣，醉鬼瞬間成了篩子。空氣中還飄散著硝煙的味道。
     “怎麼樣？”他看著我，得意的問。
     我點頭，然後掏出手機撥通那個號碼，“來取貨。”
     “你跟周越多久了？以前沒見過你。”我正要離開，那老大忽然問。
     “一天。”
     “一天？！他媽的周越耍我呢！居然讓跟了一天才菜鳥來跟我做生意？”那老大暴喝一聲，他身邊的手下再次把槍指向我的頭。
     我看著那老大冷笑，在氣勢上，我是不會輸給別人的。
     短暫的沉默後，那老大哼了一聲，“周越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周哥要是沒膽識，你也不會冒險跟他做生意了。”
     “小子，算你有點本事。”那老大示意手下收回槍，“以後我道龍給周越的貨，就隻準你來驗！”
     我欠身一笑，漸漸聽到身後傳來車聲，是取貨的人。
     “道龍哥，後會有期。”
     離開碼頭，我心裏鬆了一口氣，這次考試算是通過了吧。可是何肅海那邊呢？我急切的想知道何肅海的消息，便加快步伐，往萬坤的別墅趕去。
     回到別墅，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客廳裏站滿了周越的人，那神色……我衝到萬坤的書房，發現周越也在。
     “梓航，難道你不懂規矩嗎？大哥的房間也是你這樣說進就進的？”萬坤挑眉看著我，我知道是自己逾越了，可是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他那邊……是不是出事了？”
     周越示意我關上門。
     “他們剛跟駱駝接洽，駱駝就掛了。現在駱駝的人都懷疑是我們的人中有國際刑警的線人。阿奇他們暫時在老撾躲駱駝的人，我們現在還在想辦法。”
     駱駝？我暗自吃驚，以前聽哥哥說過，駱駝是東南亞頭號通緝犯，以毒品生意為生。他的貨質量純，價格又低於旁人，所以很多人還是會冒險跟他做生意。他做生意十分挑剔，常常在交易的最後一刻因為多疑而毀約殺人。好在哥哥一直堅持陳家生意絕不不沾毒。
     思量很久，我開口，“周哥，我們的人真會有線人嗎？還是，誰有意嫁禍栽贓？能做掉駱駝，勢力一定不一般。”
     “阿奇的人絕對不會出問題，這次交易也隻有玉部的人才熟悉，要說唯一的外人，就是阿海了。”萬坤看著我說。
     我一驚，這明擺了就是衝著何肅海去的，挑撥離間外加借刀殺人！
     周越皺眉，瞬間，我的腦海裏閃過一個人，“方中旺！”
     萬坤有點詫異的看向周越，“方老頭有這手段！？”
     “哼，不排除。”周越眯起眼睛，“你們別忘了，當年他可是手握半壁西和。現在雖然交給兒子打理，但是他的人脈還是不容小覷。”
     這時，有人敲門。
     “老大，這是剛剛查到的。”來人把一疊文件放在書桌上退了出去。
     周越拿起文件，讀著讀著，臉上劃開一抹帶著寒意的微笑，“果然是他。”
     “阿坤，你讓楊邵帶著青部的人現在立刻出發去接應阿奇。無論如何都要把人給我帶回來！”
     “是。”
     我的心狠狠揪在一起，那個第一次跟著黑幫任務，連槍都沒有摸過的他該怎麼辦！
     “梓航，別太擔心，楊邵會把阿海帶回來的。而我們現在，要做些事情回敬這該死的老頭子了！”
     “方中旺……”我捏起拳頭。
     深夜，在周越的授意下，我帶著幾個人潛入城南方中旺的地頭。滿腹的擔心和憤怒，完全噴發在毫無防備的地下賭場裏。那晚，我覺得自己殺戮的本性再次被喚醒。眼前的場景將我的回憶勾起，將我與哥哥並肩拚殺的回憶勾起，我有些模糊不清的看著沙鷹噴出火星，一個個人影被震飛出去……看到屍橫遍地，血流成河，我笑了，想害他？你們就要付出代價！
     這晚，周越派來跟我的人還以為自己見到了從地獄來的修羅。
     周越也沒想到我會做的這麼狠。但是見我全身而退，手段果決，眼中也帶上了幾分讚賞之意。
     依然沒有何肅海的消息。我回到房間，身上沾的血腥讓我時刻清醒，茫然的看著天花板，在此刻我發現自己對何肅海的喜歡已經遠遠超過了自己的想象。我以為，哥哥才是自己的最愛。但是，好像錯了。何肅海身上的氣場，在短短的時間裏將自己俘虜。我不斷的回想著何肅海深吻自己的感覺，那溫暖的懷抱，那可愛的笑臉，還有那份自己看不懂的深沉。
     陳梓航，你完了。
    天亮，又天黑。
     我一動沒動的躺著，有人敲門也不曾答應。身體像是墜入冰窖一樣，從來不知道等待的滋味讓人這樣的煎熬。窗外一輪新日的光透了進來，那道光表示時間在流淌，而我卻無能為力，扯過床單，我把自己包住。
     喀拉！
     身體潛意識的顫抖了一下。有人轉動了門把。
     坐起身，我終於看到了何肅海——
     他是多麼的狼狽，身上還沾著血汙和泥痕，顫抖的手裏提著一把槍。他低著頭不說話，陳梓航看不清那張臉上是什麼表情。
     “小海……”
     忽然，何肅海撲到我的懷裏，孩子般的嚎啕大哭。作為他的依靠，我是欣慰的。但我明白這種眼淚，它代表著與過去純潔生活的告別。眼淚洗刷了他的恐懼，洗刷了此前還朦朧的心情。我知道，在哭過之後，自己就要跟那個憨厚可愛的何肅海說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