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柳忱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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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下。”
    我乖乖地跪在爸麵前,低著頭,不言不語。
    “把頭抬起來。”
    抬起頭,看見付阿姨站在爸身旁一個勁兒地捅他,邊向我使眼色。我知道她的意思是叫我服個軟,否則今天皮肉要難過了。
    “認不認錯?”
    爸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有多生氣。
    “我沒錯。我沒作弊。是他抄我的,跟我沒關係。”
    我倔強地高高仰著頭,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要怕,不要怕,你沒有錯”,然後看向爸,他也看著我。
    他走過來,走到我身邊,舉起手中的皮帶,又問:“你認不認錯?”
    我不相信他會打我。
    這麼多年來,爸從來沒打過我,即使是在我很小啊很不懂事的時候,即使是在他脾氣最暴躁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打過我。
    現在,他舉起手中的皮帶,那條經常抽向付航的皮帶,俯視著我問我“認不認錯”,他臉上甚至不是憤怒不是失望,隻是麵無表情地向我示威。
    我的視線越過爸和站在一旁使勁兒拉他的付阿姨,看向付航,他站在自己房門口,抱著手,不說話也不動,靜靜地看著,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站在那裏,不起哄也不幫忙。
    頭腦中一陣暈眩,我感到靈魂出竅了似的,它穿過所有人的身體,落在我自己的房門口,視線中,跪在地上的人變成了付航,他緊咬著嘴唇,用手護住被打到的身體,一聲不吭,狠狠地瞪著前方。付阿姨手中的皮帶落在他的身上,爸在一旁的沙發上端坐著,而我,也隻是站在那裏。
    原來,我也曾經這麼漠然地對待過他。
    一陣劇烈的刺痛打斷了我的思考,我下意識地用手捂住變成火辣辣的傷口,這才回過神來。
    爸放下手中的皮帶,依然平靜地對我說:“柳忱,你不要以為你是出於被動就可以不用承擔責任,這件事,因你而起,因你而終,這就是你的錯。”
    說完扔下皮帶轉身走了。
    付阿姨急忙俯下身子摸摸這摸摸那,焦急問我哪裏疼,我胡亂擺了擺手,讓她放心。
    付航還一直站在那裏,看著一切,看著他的母親怎樣袒護怎樣關心另外一個孩子。
    剛才爸說的話我似乎懂了,又似乎什麼都不明白。但我在這一刻突然間明白,原來我虧欠了付航這麼多我從來不知道的東西。
    念在我一直是個“好學生”的份上,學校裏沒給我什麼處分,這次的“作弊事件”也就不了了之了。但作為代價,我的第一名成績被取消了。不能說我一點點都不在乎,現在的我已經初三了,一點點不利的因素都將影響到我升高中的前途。但現在我突然間明白了,我所擁有的並一直追求、捍衛的,隻不過是一個金光閃閃的帽子,一個虛偽的名聲。
    班主任把我叫到辦公室痛心疾首地教育了一節課,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站在教室辦公室裏,我低著頭佯裝著痛定思痛的真誠樣,心裏卻想起裏小時候付航也常常是這個樣子站在教室辦公室裏,等我去領他回來。他從小就是那麼的倔強,自己認定的事從來不肯認錯,哪怕挨打也絕不改口。我不禁感到一陣好笑,隨即又變成了苦澀。
    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天清升上了全市重點高中——一高中,又成為了我奮鬥的目標。現在在學校裏,我隻有席絹一個好朋友了。
    雖然說天清還是時常去我家蹭蹭飯、聊聊天、和小航打打鬧鬧,雖然說席絹和我還是很要好的朋友,每天一起吃飯一起回家,但我依然感到孤獨。
    席絹,為什麼我身邊的人都說她的不是,都不喜歡她。
    席絹是個很好的女生,我這麼認為。她不驕縱,不任性,學習認真,長得也很漂亮,關鍵是,她對我很好。
    “柳忱,想什麼呢?快入神了你。”
    我抬頭,正是席絹。我看著她,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了天清的話,“可能,她被你甩了,想報複你吧。誰看見都隻是表麵而已,你何必那麼相信她呢。”,一時間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好。
    她也沒在意,像是習慣了我經常性的發呆似的,笑眯眯地把我拉到走廊盡頭的小露台上。
    扒著露台邊的欄杆,我用腳有一下沒一下地蹭著地麵。席絹遞給我一支雪糕,湊到我跟前問:“柳忱,你不怪我吧?”
    “怪你什麼?你怎麼了?”
    我舔著雪糕,假裝什麼都不明白,努力地想讓臉上的表情正常一點,輕鬆一點。但是我從席絹的臉上看得出來,我的臉一定很僵硬,僵硬到她剛才笑眯眯的眼睛也黯淡下去了。
    “柳忱,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了。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把你扯進來的。”
    又是考試的事,這件事我真的不想再提了,煩都快煩死了。
    我衝席絹笑了笑,想告訴她別這麼在意這件事,她卻抓住我的衣袖,像是想盡力挽回什麼似的,飛快地解釋著。
    看著她那急切的臉,我突然間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煩躁,我從未像現在這樣厭倦席絹。腦海裏又響起天清和我說的話,我仿佛看見了席絹在向小航指手畫腳地描述我們的關係,仿佛看見小航憤怒到扭曲的臉。
    我該相信她麼?我能相信她麼?
    一把扯回被席絹拉在手裏的衣袖,我絲毫也不想掩飾自己的不耐煩和煩躁。
    “席絹,事情是因你而起的,這就是你的責任,不要再推脫了。況且,我並不打算怪到你頭上。”
    我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可理喻,也知道席絹感到不可思議,向來安靜溫順的我第一次凶了她。在她發問或憤怒之前,我離開了露台。
    “付航!付航!你出來下!”
    房門被我敲得震天動地,付航的房間裏傳來了不耐煩的摔打東西的聲音和拖鞋摩擦地麵的沙沙聲。
    我趕緊將耳朵離開門縫。
    我從露台出來,就看見了一臉暴戾的付航,抱著胳膊站在走廊上,死死地盯著我,和我身後追出來的席絹。
    他什麼都沒說,轉身就走。我衝進教室拿了書包出來,他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回到家,爸和付阿姨都不在,小航的房間門鎖得緊緊的。我知道他看見我和席絹在一起,又發火了。想到那個噩夢,我的雞皮疙瘩還是一層一層地往外冒。
    付航猛地拉開房門,衝著我大吼一聲:“你他媽有病啊!嚷什麼嚷,讓不讓人呆了?!”
    我顧不上跟他理論,一把拽過他,將他按到沙發上坐下,我站在他身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付航依舊罵罵咧咧的,抱著手臂盤著二郎腿,斜著眼睛看著我,像是知道我有事情要問他。
    我暗暗握了握拳頭給自己打氣。
    “小航,我想問你點事。”
    “你不是有能耐不搭理我麼?!那你就一直能耐到底呀,別來問我呀。”
    自從上次的那個噩夢之後,我就更加不怎麼和付航說話了,有時候,我甚至必須從天清的嘴裏才能知道小航最近的情況。我知道他是一定會拿這件事來揶揄我的,所以我也不惱他。
    “小航,我問你,我和席絹的事是不是她自己告訴你的?她還跟你說什麼了?”
    “你問的著麼?我憑什麼告訴你?”
    小航抬起頭,用眼角看我。我站得高高的,卻始終覺得在俯身看透一切的人是他。
    “小航,你告訴我好不好,到底是跟你講的?”
    我想我是改不掉小時候留下的習慣了,和小航講話不能硬碰硬,要順著他來,每當這個時候,我才能記得來,他其實是個小孩兒,一個一直沒長大的小孩,不論他脾氣又多麼暴躁,不管他惹過多少禍,他都隻是一個被我,我的家人虧欠了許多的小孩。
    小航就吃這一套,他看我的態度變軟了,也就不那麼較真地與我製氣了,一搖一搖地翹著腿,像是在思考。過了一會,他才慢悠悠地說:“柳忱,我勸你離席絹遠一點,她不是什麼好東西。”
    “什麼意思?意思就是真的是席絹告訴你的了?”我急忙蹲下身,平視著他的眼睛。
    “別的你別問,問了我也不告訴你,就奉勸你一句,離席絹遠一點,別像個傻子似的把自己給賣了還他媽幫人點錢!”
    小航和席絹從小學時就開始結下了“深仇大恨”,長大之後的過節我無從得知,現在我的疑惑又增加了。席絹想從小航那裏得到什麼呢?她為什麼要出賣我?
    這個世界上,我到底該相信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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