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還留著呢
    “少爺，我們回府嗎？”出門後，淩星問道。
    “不，我們去買些東西，我要去看看先生。”淩堂雪抬眸望向遠處道。
    “好。”
    青石板路上傳來清脆的馬蹄聲，一輛馬車緩緩停在爬滿常春藤的灰磚小院前。車簾掀起時，一雙靴子輕巧地踏在石階上，驚起幾隻正在啄食的麻雀。
    淩堂雪站在褪了色的朱漆大門前，指尖撫過門環上的貔貅紋樣。六年前他離開時，他本欲留先生在家的，奈何先生不願平白受祿，最後淩家出錢買了一座院子，就將人安頓到這兒了，便於父母照顧。
    前幾日，他就在想禮物了，貌似沒有合適的。今兒他得了這一方澄泥硯台，最是適合上門了。
    猶記得，他走時，這門環才剛剛新鑄了，如今銅綠已爬滿了神獸的爪牙。他忽然聽見院內傳來幾聲的咳嗽聲，那聲音像曬幹的豆莢在風中碰撞，讓他伸向門環的手微微一頓。
    “這海棠開的真豔！”穿過天井時，西府海棠的枝子不經意地勾住了淩堂雪的衣袖。
    書房窗紙上晃動著的剪影，毛筆在宣紙上拖出沙沙的聲響，恍惚間他仿佛又變回那個跪坐在蒲團上臨帖的少年。
    “先生愈發老了。”
    “可是……阿雪來了？”窗內突然傳來顫抖的呼喚。少爺看見窗紙上的人影慢慢直起了腰，待白發蒼蒼的腦袋探出門檻時，老先生扶門框的手上還沾著墨漬，鬆垮的衣裳直綴裏露出半截磨破的硯台套子——正是他當年在端陽節呈上的那方洮河綠石。
    “先生，是我！”淩堂雪忙出聲道。
    “學生見過恩師。”
    淩堂雪撩起衣擺欲行大禮，卻被枯瘦的手掌給托住了。
    “別跪了，進來吧！”
    書房內，湘妃竹簾濾進的陽光裏浮動著陳年書卷的檀香，那方端硯仍擺在案角，隻是墨池幹涸處已生出細密裂紋。
    “記得你總愛偷吃桂花糖，喏，嚐嚐！”老先生從架子上取下一隻青瓷罐，罐底黏著幾粒發黃的糖塊。窗外忽地傳來蒙童誦讀聲，恍若十年前的晨課。側頭時，淩堂雪發現老師用來鎮紙的，正是當年自己頑時刻壞的那方田黃石，不免動情。
    “先生，這你還留著呢？”
    “好東西，哪能不留著。”老先生笑著捋捋胡子道。
    “先生，最近是不是著涼了，怎麼不讓小廝去找我爹娘？”淩堂雪把糖塊塞嘴裏，擔憂道。
    “小事而已，你爹娘這幾年一直照顧於我，夠了。不能太麻煩他們！”老先生擺擺手道。
    “先生，說什麼呢？哪裏麻煩了。淩星，現在去買點枇杷膏來，多買點。”淩堂雪當即吩咐淩星道。
    “是，少爺。”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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