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味道聞起來，像雨後的月光，靜靜蕩漾。
    時蕭從那狹小的屋子裏出來，結束采證的工作人員三三兩兩的撤退了，兩天沒闔眼睡個整覺的人確實有些疲乏，兜裏掏出的煙盒也空蕩蕩的，攥在手心團成一坨隨手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老大，給”
    宋子溪正巧收拾完東西瞧見他神色不耐，立馬殷勤的將自己兜裏的那小方盒子遞了過來。
    “車給你了，記得洗幹淨開回去，老子都快在裏麵兒醃成梅菜了”
    時蕭摸了火點了一支，青煙在肺裏轉了一圈被吐出來就變成了一個個圓環，幾個隊員總愛滿眼欽羨著說他花樣多，偏生漂亮的人抽煙也帶著股子別人沒有的韻味，宋子溪東施效顰學了好多次，還是跟鯨魚吐泡似的翻不出這股妖勁兒。
    肅肅如鬆下風，高而徐引。
    王書一結束手邊的工作又才將收拾好取證箱交給程西，出來就看見時蕭和宋子溪倚在門對門的欄杆上跟幾個小警員抽煙貧嘴，那鶴立雞群的人醒目得太過打眼，將好摘了那清晨漸亮的光似的，整個人都泡在裏頭裹了晨曦發著亮，隔著散漫的雲霧都紮眼。
    “散了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都麻利點”
    時蕭餘光瞥見王書一從屋子裏出來，便叼著煙哄散了圍著自己的那群人，手腳利落的從中撇出來三兩步湊到人麵前。
    “走吧小書一，哥哥帶你吃早飯”
    但看那臉上掛著的痞氣就不正經，要不是職業光環加身，王書一的脾氣都該壓不住了。
    “不去，起開”
    時蕭擋了他唯一的去路，那股子煙草味熏得他眉心微蹙，喉嚨也不舒服。
    “哦，小朋友不喜歡這味兒？我還想著這總比車裏那味道耐聞”
    自說自話著卻還是歉意的往後退了些，煙頭沒地兒掐隻能伸了手往後支棱著，盡量不讓人熏著。
    “去吧，我都等你好久了，就一頓早飯，不撞你車了嘛，做哥哥的總得表示表示歉意對吧”
    絲毫沒有被王書一冷著臉生硬拒絕的態度影響，時蕭就是忍不住想往人跟前湊，哪怕被甩臉色也不死心，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執著。
    “時蕭”
    “欸，哥哥在呢”
    王書一被他輕佻的態度惹得噎了話，正要發火卻又被那人落了話頭
    “這案子，答應你的三天能破，你跟我去吃頓飯，兩天哥哥就能給你破了，信不信？”
    王書一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聽了這人的鬼話跟著他一大早的走街串巷就是為了吃個早餐，勝負欲在內心告訴自己真的隻是想聽這個囂張的刑偵隊長規規矩矩的叫自己一聲”爸爸”。
    熬夜之後的疲乏讓他覺得有些喉腔裏有些難受，摸了半天也沒找到揣兜裏那盒喉糖，輕輕的咳了幾嗓子神色懨懨的更沒什麼興趣接時蕭的話了。
    時蕭倒是注意到他那細微的動作，後麵半截路到也不惹他聊天了，兩人就這樣慢悠悠的逛走進了一處小巷子裏的包子鋪。
    早晨的食客多，滿滿當當的擠著坐的都是老街坊，瞧著肖戰進來，老板金大娘笑的滿臉褶子都攏到一塊了，手腳倒是忙著，也不忘跟人打招呼
    “小時可有些日子沒來了，最近又忙大案子呢？”
    不等時蕭回答，金大娘又扯了嗓子讓幫忙的那小姑娘給兩人辟個桌，回眼就瞧見跟在他身後一臉好奇到處打量的王書一，青年白淨斯文，模樣更是端正，惹得她也多看了幾眼去
    “喲，這孩子生得可真俊，你對象啊？”
    街坊鄰裏都因為這句話轉了臉去瞧，熟的不熟的都黏了眼珠子去瞧這兩人，笑得不明就裏。王書一這張臉從小到大被行得注目禮不少，偏偏在這地兒身旁杵著時蕭被人瞧著覺得別扭，許是包子鋪的煙火太盛，熏蒸得人麵皮都紅了一層。
    “您別拿他打趣啊，小孩兒麵皮薄，不經逗。”
    時蕭打著哈哈往裏躥，還不忘抬手招呼王書一跟上，好歹在角落裏那張摞著碗筷的桌上拾掇個角滕出地方。
    “再杵這看你的人更多了，過來坐下”
    肖戰將寬敞的那方留給了他，拿了紙巾利索的擦幹淨凳麵，才起身拎了兩隻幹淨的碗盞要往外走
    “老板娘現磨的豆漿可棒了，你愛不愛甜口？”
    王書一難得聽他一回話沒懟回去，乖巧的坐在那一處，被霧氣熏了眼似的發愣，聽了他的話才微微的點了點頭。
    “行，坐這等我”
    時蕭再回來的時候端著豆漿和一屜剛出籠的包子，熱嚕嚕的還往上冒著水汽。
    “來，嚐嚐，老板娘磨這豆漿可是有獨門秘方的，沒給你擱太多糖，要覺得沒味道就自己加”
    說著不知從哪薅的糖罐子就擱人麵前了，一雙眼隔著霧氣也鋥亮清透，王書一先前不覺得，隻到了這地兒又坐下了，旁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到也覺得餓，雖是板著臉接過時蕭遞過的筷子，還是輕聲說了”謝謝”
    “入秋了就得吃一口金大娘的蟹黃湯包才算事兒，來嚐嚐，要喜歡我再給你勻一屜來”
    時蕭將那小小的籠屜往他跟前推了推，這遠近聞名的湯包全靠老板娘一手絕活攬客，皮薄如紙，吹彈即破，那味道自然也是上乘的，平素裏有人想吃上一口那也得靠緣分，這可是花大價錢都不定能買得到的口福。
    “你跟他們很熟？”
    許是那湯包就著豆漿暖了胃，讓這頓本憋著火氣的早餐不再那麼爭鋒相對。
    “哦，以前我跟這當片兒警來著，老街坊都混了個臉熟。怎麼樣，沒騙你吧，是不是值得走這一截路。”
    時蕭吃東西的時候兩頰塞得鼓鼓的，嫣紅被湯汁滾了油亮，王書一撇了他一眼沒再搭話，低頭去小口的喝著碗裏的豆漿，不夠甜又添了半勺糖才覺得過癮。
    “小朋友，糖吃多了當心長蛀牙”
    眉眼綴了盈盈笑意，這小王法醫身上同時混合著極致的冷漠和不經意的可愛，每每都讓他忍不住嘴去招惹，實在得趣。
    “那案子，兩天你準備怎麼破，現場有用的痕跡都被處理過了，連能拍到的監控器都被動了手腳”
    王書一不想被他打趣，神情淡漠的將溫馨的早餐時間變成了案情分析現場。
    “那就要靠我們王法醫的專業了”
    時蕭眼裏含著笑盯著他，光是酒窩裏釀著的溫柔就能醉人，王書一不解的抬頭，正正對上他灼灼的目光
    “乖乖吃完，吃了哥哥就告訴你答案”
    時蕭趁著結賬的功夫去了一趟藥店，等回來的時候金大娘已經將打包好的食物裝妥拎在了王書一的手上。
    “給我拿，你拿這個”
    笑著從兜裏掏出一個粉色包裝的盒子遞到王書一眼前。
    “藥房的說小孩都喜歡水蜜桃味的，拿著吧，小朋友”
    粉色的龍角散捏在這個男人手裏，連著人也沾了這顏色的幾分溫柔，但王書一沉著臉不接話茬，手也不伸，端叫他討了個沒趣，狡黠的眸光一忖，笑意更燦爛了
    “想不想聽破案思路了，吃一顆就給你講”
    王書一麵無表情就這樣被他哄著從裏邊倒騰了一顆放嘴裏，哢擦幾下嚼碎咽了下去，未等那勁涼掠過喉頭便迫不及待的開了口
    “行了吧”
    時蕭滿意的點點頭，壓低了聲量往人跟前進了幾寸，顯得更是神秘兮兮
    “昨晚到現場的時候，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驅蚊用的那種”
    兩人並肩往前走，時蕭微微側過臉就能聞到王書一身上那絲絲甜味，除了水蜜桃的香氣，還有一種清透幹淨的氣息，像雨後月光的味道。
    “嗯，應該是蚊香，我在床腳下看見了蚊香盤”
    “秋天的蚊蟲多，用蚊香盤確實常見，所以疑犯再仔細也忽略了這個致命的留證細節”
    時蕭吞了半截話，眼神帶著鉤子跟王書一挑眉笑了
    “你的意思是，證物是蚊子血，用PCR方法從現場蚊子嗉囊中擴增出的宿主DNA分型”
    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有實驗表明吸過血的蚊子在2-3天的時間內可以作為宿主DNA的提取檢測來源，將蚊子嗉囊取出搗碎，能給提供最有效地偵查信息。
    “有了這個物證方向，再排查熟人作案又有錢財動機的，摸排起來一查一個準，你說是吧，書一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