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易甩了甩發麻的手臂，這具身體漂亮誘人卻沒有一點力氣，持久度也不夠，她不過是久待一個地方，雙腳便有些發麻。
    她走向呆滯鍋前的嚴夢光，覺得他渾身汙濁，連靈魂有些脆弱，但並不意外，不管是英雄還是魔王，年幼的時候總是略微無能或稍顯幼稚。
    如果他像未來多點血腥暴力，或初見麵的時候對她再多點輕視，就不合適做個向導。
    安知易安於現狀，不想改變“嗨……你是變了性取向了嗎？”安知易瞧鍋裏的男人屍體，忍不住嘲弄嚴夢光。
    嚴夢光睜圓的雙目跳動的黑眼珠暴露了他驚恐慌亂，他此刻說話磕磕絆絆：“方才……我們……還在一桌吃飯的。”
    這時候翻滾的白湯裏露出灰色的腦袋，那是一顆漂亮的麵龐，雖然已經熟透了，骨頭的形狀還在，肉也沒有散開。
    安知易瞬間認出來那是於嚴夢光同座的某個少女。
    安知易可以確定這是個玩家，而不是NPC，她甚至可以在這些額頭上看到生命值，黑色的一條，毫無生機。
    “是啊，我們不過是做了兩場夢而已，現實世界就大變樣了。看樣子這個夢魔不但可製造夢境，還勤學多才，會點拳腳功夫。”安知易挑了挑眉“不過就算他再努力也不可能從人類耳朵裏鑽出來，跑到現實世界。”
    “你說的夢魔到底是什麼，是人還是怪物？”
    “噢，那東西，本來是腦髓裏的怪物，沒有具體形象，也不可到夢以外的地方，不過你看這鍋肉，總不能是他們在分不清現實和虛假的時候把自己煮了吧。”
    安知易滿意少年的聰慧：“夢魔雖然不可以到達現實，但是人在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的時候，攻擊人並且把屍體煮了也是正常的。”
    “打擾一下，你們談好了嗎，可以先救我們嗎？”
    嚴夢光看著安知易，似乎打算谘詢她的意見。
    “你知道為什麼有人吊起他們？”
    “想必從夢裏出來的家夥幹的吧。”
    “別誤會，是我的敵人，他打算接管這裏，逼問我們夢魔的下落。天哪……我快窒息了。”
    雙馬尾的少年已經開始翻白眼。
    嚴夢光懷疑：“一麵之詞。”
    安知易：“我不需要盟友，也不需要敵人，自然沒有必要多管閑事，我認為我們隻是來填充糧食。”
    二人忽略斷斷續續呼喚救命的雙馬尾，看著奄奄一息，卻汙言穢語如鞭炮一樣暴發的女人。
    “拿了食物馬上走！好主意。”嚴夢光並不打算攪和這件事，他認可安知易省事的回避。
    嚴夢光環顧四周“但是這些肉包裹著類人的骨頭，看起來不合適當成儲備糧食。”
    “我隻要火，調料，鍋碗筷子，足夠過今夜的火柴……”安知易一邊說一邊用一根手指頭從廚房桌麵挑起一個包袱“很顯然有個與我同樣打算的人留下這個好東西。”
    “他估計已經命喪黃泉了。晚上吃飯的時候可以給他倒杯酒。”嚴夢光順了一壺酒，微微扯動的嘴角還未完成眼前漆黑一片，他知道自己不是瞎了，是入夢了，他耳邊有熟悉的聲音呼喚他：“睜眼，我們有大麻煩了。”
    安知易提起嚴夢光的頭發，讓他痛苦的清醒，但這種清醒卻不是出現在現實中。
    他現在感覺自己活力無限，但很虛弱，他聞到自己小小的胳膊有一股奶香味。
    他看到八歲的女孩，滿頭稀鬆的頭發，像剛出生的小黃雞小黑毛，沒有幾慮毛發，不漂亮，卻讓人心生同情憐憫，這兩種感情很容易升級為母愛，雖然嚴萌光是個男性，卻還是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女孩毛發稀鬆的腦袋。
    女孩說：“是我，我們變小了。”
    “是啊……我們可以互相勒死彼此。”嚴夢光覺得自己這一身肚兜是藏不下武器的。
    “現在，換我狩獵。”
    第三個人的聲音從他們二人頭頂降落，就似惡魔低吟。
    嚴夢光猛然一跳，柔軟的腦袋裏堅硬的骨頭和男人下體碰撞。
    男人發出滿盤皆輸的呻吟，倒吸冷氣癱倒在地。
    “快跑。”嚴夢光試圖牽起安知易的小手，安知易背起手恍如老頭子一般慢悠悠的走著。
    “你想什麼呢？”
    “現在不是在做夢了。”安知易“小心亂跑掉鍋裏。”
    嚴夢光看周圍青黑色的高牆，被安知易摸了一把就自動消失：“你怎麼知道？”
    她簡直就像是和夢魔是同類型的東西，她對那東西都知根知底，想來他們都是同類。
    難怪男人說她是災難。
    安知易：“這東西很低級，自己沒什麼本事，隻敢躲在角落裏偷窺罷了。”
    嚴夢光心想那個男人不是嗎？“他不敢出來？”
    “我們遇到的也許都是和我們一樣的人，隻不過他們自認為扮演好角色的同時殺掉別的玩家就可以活下來。”
    “你怎麼知道。”
    安知易：“任務點不就是玩遊戲殺人的地方，與之相反，補給站是最安全的地方，有夢魔的地方就不是補給站，是任務點。”
    “他也許很狂妄，也許是鋌而走險，為了更多的積分去升級。要殺死更多的玩家，每個進入森林的人都隻會先進入夢境。而不是補給站。”
    嚴夢光“我們看到了河，還要再走許久才可以到客棧，不可能馬上看到煙囪。”
    “現在我們應該還在河邊。”
    “怎麼離開這個夢？我們要自殺嗎？”
    “你閉上眼。”安知易轉頭看著他。
    “你想做什麼？”
    安知易張開粉嫩的嘴巴，一股風飄過嚴夢光，那風不斷越來越大，吹得黑發亂飛，他幾乎要穩不住身形。
    那風吹得雲動蔽日，滿地暗淡無光，卻還不停止。
    “好了嗎，我什麼都看不見了。”
    風並沒有停止，嚴夢光感覺周邊一切都被吹走了，腳下的草地隻有碎土，身後的男人和樹木也飛上天。
    “這有什麼用？”
    安知易沒說話，嚴夢光朝她走了兩步撞上一條細長的腿。
    那腿在顫動，似乎因為風，也似乎是因為恐懼“好了。我知道你是什麼東西了。我可以讓你走。”
    嚴夢光努力看清黑暗中的那個長腿男人的模樣。
    風停止了，東西在下墜，落地發出巨大的聲響安知易聲音細膩卻不可愛：“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是誰。”
    “我們是同類，我不可能和人類合作。”
    “要是對方也拋棄了人類的身份呢。”
    “你是罪孽，我們是一派。”
    “你也知道我……”
    嚴夢光試圖聽清楚安知易說了什麼，天忽然放晴，強烈的光穿透雲層，他的眼亮得他雙耳鳴叫。
    “發生了什麼？”
    嚴夢光站在巨大的綠葉前，再走一步就是瀑布，瀑布下有嶙峋的石塊，沒有水流的地方鋪滿白色屍骸。
    安知易咀嚼著什麼道：“任務點BOSS解決麻煩的小心機罷了。”
    “你吃啥？”嚴夢光想到那一鍋白湯渾身寒顫“你吃了什麼？是那個男人嗎？”
    “我們還是快趕路吧，我們好像到了另外一邊，天黑前找不到對的路，我們估計會迷路。”
    “你也是怪物吧。”
    “這個嘛，半年後告訴你，在你完成任務前別問我是什麼東西。”
    “救命啊，快放我下來。”
    雙馬尾被吊在懸崖外的枝椏上。
    嚴夢光心想：有多少人是當時選擇救人的時候掉下懸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