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他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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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執郢跟趕車的農夫交流基本上是一句也沒對上,最後他掏出五百塊錢遞給農夫說,
“能給我送到霞光鎮嗎?”
農夫樂開花收錢點頭。
因為語言的障礙太深,沈執郢果斷放棄向農夫詢問他的一肚子問題,隻能去當地碰碰運氣,希望那個村子沒有落後到沒有一個會說普通話的人。
沈執郢到地方下車謝過了農夫,然後進村一路摸索,路上很多老人家他根本沒有嚐試和他們溝通,畢竟還是找個年輕人靠譜。
靠譜的人沒找到,他倒是先被人盯上了,沈執郢繞著圈子想找到湯圓曾經的住處,卻被人叫住了。
起初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後來人家追上他喊他才停下來。
叫他的人是一個穿戴規矩的男人,約莫三十多歲,重點是這人操著一口非常非常標準且親切的普通話!
沈執郢覺得自己遇上救星了。
“小夥子,你來我們村是幹啥的?我怎麼見你眼生啊。”
“我找人,您是?”
“哦我是咱這村支書,平時都不在這塊,今天正好來處理工作的。你去哪找誰,認識路嗎?”
沈執郢聽這人講話一下子心安許多,看起來這村官兒也是個熱心腸。
“我手機上有地址,麻煩您看看。”
沈執郢給村支書指出那個地點的時候,對方笑了。
“你說這地兒不就在你身後嗎,可是這家人自從我來到這就沒回來過了。你是這家的?”
沈執郢扭頭看了看,宅子的大門積滿了灰,2胡同37號的牌子也同樣掉色看不清了。大門沒有被動過的跡象,難不成…。宮橙沒有來過。
“這幾天村裏有沒有來過一個小男孩,十七歲,可能看起來要小一些,身高175左右。”
村支書想都沒想就拍了一下大腿說,
“是不是手上還帶著個橘子手鏈的小男孩?”
沈執郢反應了半天,才意識到對方說的是那條他送給宮橙的橙子手鏈。
原來…他一直有戴在身上嗎…。
“沒錯,您知道他在哪嗎?”
“他好像是一大早就走了,我今天來這就是處理有關他的事。聽說這小孩兒昨天勾得於大娘發病了,我特意來看看。”
“那他人沒出事吧?”
看著沈執郢焦急的神色,村支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放心吧,沒什麼事的。他去哪我不清楚,好像是特別早就走了,你們是朋友?”
沈執郢點點頭道了謝準備立即轉戰櫻桃村,這是他能想到宮橙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不過小夥子,你今天應該是走不了了,氣象台一個小時之前剛來的信息,說這今天有暴雨,還挺嚴重的,所有交通通道都關了。”
沈執郢聽到這個消息差點吐血,可是沒有辦法,純屬天意吧。
村支書領著沈執郢到了個沒人的宅子,那是他平時在村裏落腳的地方。
隻求交通恢複以後,能追得上宮橙吧…。
宮橙又經曆了一遍跟昨天的折騰程度不相上下的旅程。
公交車道大巴,大巴倒地鐵,地鐵再倒公交。早上上的車,下午五點才到這櫻桃村。
不過這個村比霞光鎮可好了太多太多,完全有現代化建設的氣息。
打聽出來湯圓養母家在哪十分容易,宮橙按著村民的指引來到一戶人家門口。
映入眼簾的門庭是不修邊幅的,大門外雜草叢生,似乎好久沒有人打掃過。
宮橙試探性地拍了拍門,兩三分鍾都沒有人應,等他準備放棄再去問問情況的時候,門內有了動靜。
宮橙又靜靜等了三五分鍾,門才被緩緩推開,開門的是一個看起來非常蒼老的女人,坐在輪椅上,少了雙腿。
宮橙出神了好久才愣愣開口問道,
“您是…馬桂川嗎?”
女人木訥地點點頭。
宮橙還想說什麼,而此時屋內傳來了女性嘶吼哭鬧的聲音,緊接著就是玻璃製品砸在地上的破碎聲。
眼見的,女人慌忙轉動輪椅,宮橙見狀推著人循聲而去。
打開裏屋的門,床上癱著一個很胖的女人,看上去是二三十歲。這個胖目測都有三百來斤了…
她的床上堆滿了垃圾和零食飲料。
“媽媽媽媽,尿尿。”胖姑娘依舊癱著衝著女人樂嗬嗬地說。
之間輪椅上的人熟練的,一手把著床沿一手掏出個尿壺,然後回頭看了看宮橙。
宮橙立刻了然關上門退出去。
幾分鍾以後,宮橙是被一陣“哐當”聲嚇到的,緊接著就是尖叫聲。
宮橙實在不能不為所動,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進去了。
尿壺被打翻在地,殘疾的婦女在費力地收拾,然後又要安撫床上情緒波動的女人。
看見宮橙的那一刻,殘疾女人終於繃不住哭出來,她的哭很絕望也很壓抑。
宮橙推著女人的輪椅,帶她逃離了那個地方…。
“真沒想到…。。那麼多年了,那孩子還記著我…他還好嗎?”
宮橙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把實情說出來,
“他可好了,工作在起步忙得很,所以才托我來看看您。”
女人點了點頭,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感覺這是一個已經被生活折磨成行屍走肉的可憐人了。
“他走沒多久,我和孩子他爸就遇上了車禍,結果就剩個沒腿的我了。我早就想死了,可還有這麼個傻姑娘…。都是報應啊。”
“會有福報的…。”
會有嗎?其實宮橙也不太相信,但是這種時刻他隻能寬慰別人。
剛剛聽了這些宮橙就好像心裏被堵了什麼東西,幾天疲憊地趕路,他走過了湯圓沒機會再回去的地方。
可是,幸好他沒有回來,不然就要親眼看見,心底唯一抱有的那點期望,被殘酷的命運摧毀成如此不堪的模樣。
宮橙替馬桂川簡單收拾了狼藉,在接到阿球的電話後不得不趕緊離開了。他沒顧那人的阻攔硬是把身上剩的所有錢都留下了,口袋裏就留了一兩百買票回A城。
阿球告訴宮橙,找到了二黑的幾個手下還在穆強的場子混。
穆強和黃征跑了以後,地盤並沒有被動搖,都留下了幾個管事兒的接盤倆人之前的地盤和業務。
警察找上他們不下四五次了,但是沒有證據證明他們與穆強和黃征還存在聯係,那幾個人也沒插手毒品的事兒,沒辦法抓捕。
至於白勝,仍然活躍於律界,他被當作重點嫌疑人被逮捕,卻最終無罪釋放了。
最難受的事情不是罪犯跑了,而是在眼皮子底下卻沒辦法抓捕
不得不佩服這出高能犯罪,寧嶼他們被這群人弄得身心俱疲,為此寧嶼還因為行動失誤挨了處分。
宮橙踏上回程之路,坐在不同的交通工具上,他卻沒辦法從這種低落的情緒之中走出來,像是又跌落了深淵。
自始以來,他和湯圓都心照不宣地把彼此歸位了同一類人,他們曾經形象地把他們這類人比喻成城市裏的棄兒。
這也讓他們在心底建立了一種認知,那就是他們隻能一輩子這樣,與那些平常人之間存在無法逾越地鴻溝,這可不是自暴自棄,反而他們接受了這個事實並且勇敢地活著。
他們何嚐沒有努力過呢?遭受命運的不公後,與命運對抗,最後頂峰相見…。這隻是勵誌小說…。
因為不到這種程度,大多數人都不會明白,當你勇敢麵對命運選擇爬起來的時候,命運突然打斷了你一條腿,並且不會再給你一絲一毫站起來的機會是一種什麼體驗。
湯圓是這樣,馬桂川是這樣,於大娘是這樣…。
那宮橙呢?
宮橙覺得自己和他們存在的區別就是,上天不是不讓他站起來,是每次豆找人扶他,然後把扶他的人血淋淋地摧毀在他眼前,這更像是一種捉弄戲耍,有時候他真的想,不如就這樣折磨他一個人,讓他自生自滅。
就這樣一直想一直想,宮橙的思緒不自覺地飄到沈執郢那裏。
他真的好喜歡這個人…。可是越是這樣,他就越要跑得很遠很遠才行。
隻不過真的好痛苦啊,十七歲的悸動就要被自己親手抹殺,而未來的路也一定孤獨且坎坷。
宮橙非常清楚或許有一天自己的命運就如湯圓那樣。
不一樣的就是,他是宮橙,他每一次對抗這個世界都會用他的方式,留下精彩的一筆。
就像現在決心為摯友報仇的他。
同一個夜晚,宮橙坐在火車硬座上腰酸背痛,沈執郢則在暴雨中思念著心裏掛念的小孩兒。
還好這場無情的雨隻下了下了一天,第二天天剛亮沈執郢就啟程了。
事實證明,錢可以買的來時間,在各式各樣的交通工具裏,沈執郢選擇了打車…。
顯然他到櫻桃村的路途比宮橙容易很多。
宮橙和沈執郢大概是拿了同一個劇本,但是在錯位的時間。
沈執郢來到櫻桃村,走的路,甚至為他領路的人,都是和宮橙同款的。
再一次和宮橙錯過的沈執郢挺無奈的,他坐在院子裏,旁邊是馬桂川,女人的精神比昨天好了些,她看著沈執郢開口,
“那孩子說,會有福報的。”
沈執郢點了點頭,“會有的。”
他走之前,身上的大部分現金留下了,還留了聯係方式。
至於他的身份,他告訴馬桂川的是湯圓朋友,與此同時他也和宮橙很有默契地都隱瞞了湯圓已經離世的消息。
沈執郢摸不準宮橙的去向了,兩件事情都辦完了,他會回到A城嗎?
馬桂川說他是接到電話急急忙忙走的,那這種時候聯係宮橙的還有誰?
沈執郢絞盡腦汁去想,最終還是定了回A城的機票。
碰碰運氣吧…。
一直時間錯位的兩個人,竟然在回A城的這件事上,時間重疊了…。
當然這也得益於貧富交通工具的選擇。
沈執郢下了飛機也挺迷茫的,最終還是選擇去律所轉一圈。員工們看見自家老大內心激動難掩,好像是被綁架以後送回來一樣。
雖然大家都沒說什麼,但是向來不跟他交流的財務經理一天之內跟他問了三次好…。
宮橙下了火車倒是目的明確,直接奔著之前混的地盤就去了,穆強的地盤他很熟,想要找人不難。
白天蹲點幾乎撲空,宮橙已經餓的發慌了。上次吃飯還是在於大娘家,他有點後悔那麼慷慨把錢都留給馬桂川了,竟然身上就隻剩幾塊錢了。
最廉價的泡麵也就隻夠買一桶…
一碗泡麵下肚舒服了點,但是飽腹感並不強,那也就這樣了,隻能早點結束這些事找個工作幹。
宮橙計劃報仇的方式沒那麼複雜,他們道上的事兒就用道上的規矩,所有害湯圓的人,都必須廢了,二黑和他那幾個手下,有一個算一個,要不就把他幹廢,要不他們就等著被幹廢。
反正湯圓不能白死,宮橙知道殺了他們自己也活不了,這不劃算,畢竟他答應過湯圓,也答應了梁仁,要好好活著。
白天的蹲點算是撲空了,二黑手下的人一個也沒找到,阿球那裏也沒什麼線索。大概是警方盯的緊,他們也不會在白天輕易出動了。
真正的收獲在晚上十一點左右,宮橙根據他們那些人的習慣蹲在了之前常去的大排檔。果然看見了那幾個人的影子,宮橙的行蹤很小心不會打草驚蛇,但他總覺得除了他和那些人,還有第三雙眼睛,或者說同一個場裏存在三方勢力。
這是長時間在道上摸爬滾打培養出來的直覺。
沈執郢大概是晚上七八點下班回去的,棘手的工作處理了一些。回家以後就開始搜集各種資料,沈執郢對這種事情並不陌生。
雖然他是一個律師,但是他有能力以來,一直在調查小時候父親的案子,積累的經驗都能去探案了。
晚上十二點左右,沈執郢接到了鄭棋的電話。
“執郢,你最近和宮橙…有聯係嗎?”
聽到這個名字,沈執郢心頭一緊,問道
“怎麼了。”
“寧嶼讓我問問來著,不知道也沒事。”
“我最近在找他,你們有他的行蹤嗎?”
沈執郢的語氣很複雜,但是擔心為主,鄭棋想了想,雖然透露警方的消息不好,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主要是好兄弟對那個小孩兒的喜歡都寫在臉上了,他也不忍心幹看著,
“寧嶼他們最近監視著穆強身邊那幾個人,今天看見宮橙也在跟著他,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我知道了,謝謝。”
沈執郢直接掛了電話,鄭棋想說的關於梁龍鷹的事情也沒說出口。
而沈執郢掛了電話就直接拿著鑰匙出門了。
他大概清楚所謂穆強的地盤是哪,就開著車一圈又一圈圍著城西區轉。終於在淩晨三點,他看見了靠在街邊熟悉睡覺的宮橙…。
沈執郢停下車,距離宮橙有十幾米,他透過窗子隱約看得清身形。
此時他才意識到他有多想這個小東西,好在看見了。雖然想直接下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人綁回家,但是理智製止了他。
他大概想到了宮橙要幹什麼作死的事兒,擔心不言而喻,可是他沒有阻止宮橙的立場,更沒辦法阻止。
因為如果不這樣做,他就不是宮橙了。
小戰士一直都在用他的方式對抗這個世界,這次以後,一定要抓住他…一定一定
沈執郢無數次後悔為什麼不能早一點遇見宮橙,這樣小孩兒就不需要經曆這樣的苦了…這樣他都無法承受的苦。
沈執郢想了好久,下車,然後去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買了很多吃的,當然還有很多很多棒棒糖。最後足足提了兩大袋吃的,都放在了宮橙的身邊,袋子上還畫了個橙子。
放東西的時候,沈執郢才有機會近距離看宮橙,好不容易喂胖的小孩又瘦回去了,睡覺時候又是這樣警惕的樣子。
沈執郢歎了口氣卻不再敢往前了,看了幾分鍾才依依不舍回車上。
多虧了宮橙今天太困睡的死,不然就會被發現了。
沈執郢回到車裏,但是沒有離開。
既然無法阻止他的小橙子,那至少不要讓他一個人麵對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