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稿【一夢傾城】全卷 第四章 當時明月在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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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走到陳府門口,九如遠遠便聽見管家熱絡的呼喊,“哎呀!九姑娘可算回來了!二小姐那邊正掛心呢,昨兒一夜都沒睡呢!現下正在老爺書房,九姑娘還請回去等上一等,老奴這就差人通傳。”
九如笑一笑,屈膝行一個禮,“不必麻煩老人家,九兒回去等一下就是了。”
強忍著轉過了回廊,九如立刻打了個冷戰,半邊頭皮都是麻的,這才幾天而已,她就已經從“小九兒”變成“九姑娘”了,還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九兒回來了。”還未走出幾步,九如又聽到了有點兒生硬的聲音。竟是劉月奴和陳羨玉。
九如屈膝行禮,“奴婢見過夫人,見過公子。”
劉月奴略一遲疑,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臉上的表情卻分外的複雜起來,許久才慢慢說了句,“罷了,蒻香正掛心你,快去吧。”
九如看著她那表情不甚分明的臉,半天才道,“奴婢告退。”
經過陳羨玉身邊時,九如又聽見了他輕佻的笑,“不過是個黃毛丫頭,也值得娘親如此!”
劉月奴劈頭便給了陳羨玉一掌,一腔怒氣都撒在這個素來嬌生慣養的小兒子身上,她壓低聲音道,“不長勁的東西!什麼時候能及得上文玉一分!打狗還要看主人!蒻香現在什麼身份……”
“你竟然打我!她什麼身份,不過是個下賤坯子,你竟為了她打我……”
“下賤坯子尚有飛上枝頭的那一天,你呢?!什麼時候也給娘平步青雲……”
九如無奈的搖頭,疾走幾步將那些爭吵聲一應的丟在身後,“名,待和小姐說清楚了,咱們便走,永遠都不回來。”
這樣想著,九如笑出聲來,朝著書房奔去。
天氣並不甚晴朗,偶爾有層層疊疊的灰色的雲過來,陽光便都慢慢了隱了去。而這陳府的後院布局緊湊、屋舍相連、梧桐蔽日,更顯得分外的黯淡一些。書房朱紅的門半扃著,室內一片昏沉,隻些許夕陽暗淡的光透過小窗撒進去一丁半點的光線。那那隱在黑暗中的兩個的身影,似乎始終沉默著,偶爾一句半句的對話,也是低矮深沉,更讓人覺得壓抑。
“香兒總不能一個人進宮,身邊連一個……”
“那有什麼辦法……”
九如不理會那些一句半句的對話,隻倚坐在了長廊的美人靠上,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庭院,漸漸竟覺得眼皮生澀、睡意深沉。
醒來的時候,九如已經在自己房裏。一睜開眼,就看到了陳蒻香盈盈的笑臉。她揉著眼睛笑,撒嬌的呢喃一聲,“姐姐……”
“嗯,醒了?”陳蒻香伸手將九如抱進了懷裏,“九兒回家了。”
九如抬起頭,竟依稀看到她眼中淡淡的淚光。
“姐姐。”九如反手抱住陳蒻香,“姐姐,咱們走吧,咱們走吧,求你!”
陳蒻香苦笑搖頭,“全天下都知道他是為著我離宮出走的,姐姐又能走去哪裏?”
“可是,姐姐,一入宮門深似海,那人從來就不是懂得珍惜憐愛的男子!姐姐要的幸福,他根本給不了!”
陳蒻香臉上的笑容定了一定,“或者吧。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可是有什麼辦法呢?這一切,似乎從一開始就由不得我們選擇,也許,以後,我們也不會有選擇的權利。”她靜靜的看著九如,眼中慢慢流淌起憂傷,“可是九兒,這樣不見得不是好。既然他肯這樣不管不顧的追了來,或者從此以後,姐姐真的再也不會被人厭棄被人冷落被人欺淩了——咱們不是一直都盼著這樣麼?現如今,這一天真個來了——”
九如無聲的看住了陳蒻香,忽然不知道能說一句什麼,囁囁半晌,她仍是呢喃了那句,“宮門深似海……”
“嗬。”陳蒻香笑了,眉目間卻一片清冷蒼涼,“或者都是命吧。命中注定的結局——隻是,九兒,你真的要拋下姐姐嗎?非走不可?”
九如不說話,隻是狠狠的低頭。
“從此以後,再深的海,姐姐都隻能一個人掙紮了——是這樣嗎?咱們曾說過禍福與共的,全都不算了,是嗎?”不等九如說話,她忽然俯身慢慢抱住九如,“九兒,算姐姐求你,可以麼?陪姐姐進宮,幫姐姐幸福,可以嗎?九兒,求你!那深宮,姐姐不想一個人孤單的麵對……九兒,那太殘忍了……”
九如愣愣看了她半天,動了動唇,這一個“不”字含在唇齒間,終是沒有吐出,她有太多的話想要說,卻又無從說起。隻能異常堅定的搖了搖頭,
陳蒻香臉上寫滿失落,“九兒,你知不知道,姐姐有多希望你能陪在我身邊——咱們永遠在一起,不管是風霜雨雪還是繁華富貴,永遠在一起,不好嗎?”
九如狠狠咬了唇,終在陳蒻香的注視之下,緩緩的搖了搖頭,“不,人各有誌。”
“還真是造化弄人。你等的那個人,不肯來。你怕的那一切,偏又躲不開。”陳蒻香笑了笑,起身走了。待打開了房門,她忽然又停下腳步,“九兒,倘若真個就此分別了,咱們恐怕今生都無緣見了——九兒……我心中真是矛盾的……那麼矛盾……不知道,究竟怎麼,才是好……可是,隻要有一線的機會,我還是想抓住,所謂的幸福……”
“姐姐,咱們走吧!姐姐,那深宮之中,沒有幸福啊——”九如哭出聲,茫然向她伸手。
“別說了!”九如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陳蒻香喝止,她頓一頓,“你有點發熱,喝了粥睡吧,明兒一早就走。從此天涯陌路,咱們永不相識”。
九如無聲坐著,就總覺心中沉沉的壓著碩大的石頭,不能喘息不能動彈,而眼前又迷霧重重,所有的一切都隱藏的那麼深,看不真切。
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四處都是一色的黯淡,就連月亮的光都好似蒙了塵一般,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照著。
那一碗清粥仍就熱著,氤氳而起的熱氣在燭光底下劃出一道道淺淺的憂傷。九如伸手端了那清粥,暖暖的捧在手心,又慢慢將那溫暖吞入腹中,不由便歎了一口氣。
“姐姐,別怪我。有些事,九兒不能說。走了,最好。”九如慢慢躺回去,回身朝著牆壁,用被子裹緊了自己,強迫自己睡去。
夢境卻又繚繞不去。竟又夢見了大漠孤煙、長河落日,那一眼望不到頭的牧場,那一年聽不到尾的歌唱,還有那個知古博今、儒雅精幹的男子,揚著寵溺的笑容叫她,“九如,九如,為什麼不喜歡我叫你九如?你可知道,如山如阜,如崗如陵,如山之方至……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答不崩,如鬆柏之茂,無不爾或承……爹爹將天底下最好的祝福都給你了——你怎麼可以不要?”
“爹爹,爹爹……”九如笑出來,迷糊的伸出了雙手,“爹爹,您叫九如一聲,叫九如一聲……爹爹……”
九如睡得迷糊,卻隱約覺得有人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
她笑了一笑,含糊的叫了聲“爹爹——”
卻聽到極其輕佻的聲音:“小九兒想爹爹了?”
她心中一驚,心思醒了大半,身子卻困乏的厲害,隻下意識的掙動了一下,“誰?”
那人的手顫抖了一下,呼吸越加的粗重起來,猛然鬆開九如的手,一把掀開了九如身上的棉被。
汗濕的身子毫無防備了暴露在冰冷的秋風中,九如一個激靈,竟一下子坐起身來,“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