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終於還是走了。
    鎮北王隨往，進京述職。
    偏偏諾威澤要留她參加勝馬節，她急得要哭出來，“我不要參加勝馬節，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要跟沐雲暘去京城！去京城！”
    “你喜歡他？要嫁給他？”
    “是，我喜歡他，要嫁給他！”她不管不顧，徑自甩脫他策馬追了許久，抄捷徑一直追到了城門口。她站在高高的城牆上焦躁的四顧，可偏偏就看不見他的影子。
    急得要哭出來，卻聽見身後駿馬輕巧的馬蹄聲。她興奮地轉身，隻將眼角的淚都甩出去，拚命的揮手，“哥哥，哥哥！”
    那人看見了她，抬手略微揚了揚馬鞭。
    她站在城牆上看他，眼見著他就要出了城門，她著急的大聲喊他，“哥哥，哥哥！”說話間，竟翻身自城牆上一躍而下。
    那人驚呼出聲，自馬上飛身而起，輕點在侍衛身上借力，向著她飛撲而來。
    那女孩飛速的往下落，卻絲毫都不害怕，隻一味的看著他笑。
    他將她緊緊抱在懷裏，落地的時候竟出了一身汗，“你怎麼這麼頑皮!”
    她卻隻是用力摟著他的脖子，咯咯的笑，“哥哥，哥哥，有你在，我不會有事的，是不是？”
    那男子略微側了側頭，笑道“你怎麼知道？”
    她高高的昂起頭來，“哥哥不舍得！”
    他朗聲笑出來，狠狠打在她臀上，“誰說我不舍得！我最舍得!”
    她也不知羞，雙腿盤在男子的腰上摟著他的脖子笑，陽光落在她臉上，蔓延出一片無邊無際的安寧。
    “你猜這個是什麼？”她伸出手來，將掌心裏的東西呈在他麵前。
    那人細細的看了看，“狼牙？”
    她便又笑出來，使勁的摟住他的脖子，“這東西，可不是狼牙呢！”
    男子被她頑皮的樣子逗笑，徑自側過頭去。她卻任性的將他的頭扳回來，“我六歲的時候在烏格爾河裏得的，是一快極像狼牙的白玉。漠北的老人們說，這叫牙石。如果換牙的時候能得到白色的牙石，那麼烏格爾的女神會保佑她一生平安。”她非常不雅的呲牙，指著自己潔白的小犬牙，“你看，那時候我剛好換這顆牙齒。”
    男子實在忍不住，徑自笑出聲來，挑了眉問她，“然後呢？”
    “然後！”她拍著他的肩膀挺直了脊背，“然後我就把它送給你了！你要帶著它，什麼時候都不許摘下來！烏格爾的女神會保佑你！”她俯下身去，摟緊他的脖子，在他耳邊笑，“帶著它，你就不會忘記我，是不是？”
    那人無奈，“是，是，我不會忘記你。”
    “那，等我長大了嫁給你，你要不要？”
    他又伸手打她一掌，“不要！你頑皮死了！”
    許是打疼了，女孩猛的探起身子，“沐雲暘，欺負我就這麼好玩嗎？”
    那人哈哈大笑，轉身輕手輕腳將她放在了地上，伸手撫摸她的頭發。
    眼看他走了好遠好遠，女孩子忽然抬手圈在唇邊拚了命的大聲的喊了出來，“沐雲暘——洛紫桐喜歡你！喜歡你！”
    那人回頭，遠遠的看著她笑。
    那時候，她看到無數太陽的光落在了他柔和的視線裏，那麼美，那麼美的。
    “那麼，一起進京吧！可好？”
    她笑，高高昂起頭來，“沐雲暘，洛紫桐喜歡你！”
    “沐雲暘，洛紫桐喜歡你！喜歡你……”九如笑了，淚水倏忽間鑽進了莫名的衣裳。
    “忘了吧。”莫名頓住腳步，一動不動的站在冰冷的秋風裏，聲音也是這樣的冷，“忘了吧。”
    九如狠狠的閉上了眼睛，拚命的搖頭，她想說“我忘了，早就忘了”，可是她張不開嘴，她怕一張嘴，嗚咽就會不管不顧的衝出來。
    拚命的咬住莫名的衣服，她兀自忍淚，忍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那麼疼。
    走了很久，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他再次喚醒了她。
    “還有半個時辰開城門，與其冒險翻越城門，不如等上一等。”莫名輕輕放下九如，用自己的披風將她密密實實的裹了，又為整了整自己的麵具，輕聲詢問，“你說呢？行麼？”
    九如笑了笑，“嗯，我知道了，聽名的。”
    “那咱們找一個避風的處所，歇一歇，可好？”他伸手將她攏在自己身前，是無限的憐惜。
    “相請不如偶遇，陌路相逢，不防同飲一杯，少俠以為如何？”城牆上卻忽然傳來一聲笑，那聲音，有一種與眾不同的低矮、沙啞和狷狂，就宛似被美酒浸透了厚重的城牆。
    九如下應聲抬頭，就瞧見了一抹青灰的影無聲刻在頹敗老舊的城牆上。天還蒙昧不明，四處裏薄霧流蕩，隻一抹月色泄三分淒涼。於是，眼前的一幕就好像一片淺淡的水墨，那人、那牆、那月都是從夢裏剛剛走出來的，清楚分明。
    九如就覺得九如心中鈍痛，呼吸都深沉起來——隔得遠。一切便都看不分明。可她卻那麼清楚的看到了月色底下的那張臉、那雙眼，恍惚如夢。
    “少俠不肯賞臉麼？”那人捧了手中酒壺，無限優雅的舉起，昂首大口的喝進去，又靜靜的坐在城牆上微笑。
    是笑著，憂傷卻織了一張網。
    “沐雲暘——”九如的唇略微動了動，那人的名字便自己跳出來了。
    “是他？！”莫名渾身的肌肉瞬間便繃緊了，他低頭看了一眼九如，抬手將她攏進了懷裏，徑自往城牆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