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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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相談甚歡,說的話題雖然隻是專注於眼前卻始終都沒有冷過場。而這叫葉嘉澤的內心不禁再次感歎: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
不用刻意的找話題,更不用迎合對方的興趣與愛好。
最重要的是,對方與自己似乎是同一種人——野心極大。不過葉嘉澤也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和他到底是兩種人。
“……配備一名營養師不算奢侈吧?”嚴葳宇哭笑不得的搖頭說到。
“但是我覺得沒有必要。以前沒有營養師這個職業的時候,世界也沒有毀滅啊~”他半是玩笑的笑著聳了聳肩,“而如今卻再要求去特意配備的話,不是會有點吹毛求疵的感覺嗎?”
對他的觀點嚴葳宇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依然是微笑著,隨後又問他道:“你認為,學校的職能是什麼?”
“這還用問麼?”葉嘉澤微側著腦袋笑著睇了他一眼,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略微失禮的舉動是不是會惹得對方不快。
不過,事實上對方也確實對此不太在意就是了。
而這就是和聰明人說話的好處之二了:他們不會在意沒有意義的細節。
“那麼,你認為學生會究竟是做什麼的?”
“學生會?”
這個問題……倒是不太好回答了。若是平時,他一定會微笑著輕而易舉的說出那些堂皇的言辭來對付過去。而這次他麵對著卻是個明顯不需要聽那些廢話的人,所以他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再拿出那一套說上第N次。
因為這不僅是在浪費對方的時間,更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這點,也同他的效率哲學不太符合。
而就在他沉默之間,對方的臉上又是露出一個輕輕的微笑。隻是如此而已,卻輕而易舉的化解了多多少少有些生出來的難堪與尷尬。隨後他開口說話的聲音很堅定,也很認真。他說:
“我的目標,是讓學生會成為一個能讓學生真正說得上話的地方,而不是學校用來控製學生的手段與傀儡。”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竟然讓聽的人瞬間汗毛直豎,心裏有一種震撼正在呈輻射狀的慢慢蕩開。
——讓學生會成為一個可以讓學生真正說得上話的地方。
——而不是學校用來控製學生的手段與傀儡。
葉嘉澤的右手不禁捂上了自己的嘴。
他忽然覺得很羞愧。
隻為自己的利益考慮,不將別人給予的責任放在心上——這句話用來形容作為學生會長的他再是合適不過了。
但是現在,他不禁覺得這樣的自己是那麼的渺小。
為了自己的利益去奮鬥的人,無論取得的成就有多大,總是不會讓人覺得他高大。而為了別人的利益去奮鬥的人,無論取得的成就有多小,總是會讓人不由得的覺得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偉人。
這是一種人格上的高度,會讓比之不如的人自慚形穢。
“你果然很厲害……”葉嘉澤沒有微笑,此時的他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挫敗感。
——這個人,確實是有著能夠站立在頂峰位置的資格。
自己以他為目標,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些?
……
葉嘉澤忽然想起了一件很久遠的事情。
那件事情,久的幾乎被他埋在了腦海裏就快要消失了似的。可在這個時候,在這個人的麵前,他又忽然想起來了。
其實那不過是一個關於職業的話題——如何才能成為一名好律師?
這個話題很老。老得葉嘉澤都對那個提出來的老師沒有了想法。估計其他的人同他也是一樣的感覺,這個問題最大的作用不過是讓本就沉悶的課堂變得更加沉悶了而已。
而答案也不過是千篇一律,有人說了,好律師的定義就是成功。而成功的定義具體表現來說,就是沒有敗訴的時候。葉嘉澤個人對這個觀點還算是比較認同的,雖然他也知道這個結果其實很難實現。
誰能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而當別人問,該如何做到永立不敗之地時,他的回答是:選擇隻會讓自己勝訴的案子,不就可以了嗎?
這個過於狡猾的答案葉嘉澤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然而,那個人卻說:你這樣頂多就是一個常勝將軍,離好律師的標準還很遠~很遠~很遠~很遠~很遠……
記得當時他聽了就笑了,然後隨口問他:那你的標準是什麼?
那個人說:我的標準?我隻是覺得一個好的律師,即使明知道自己會輸,也會為自己的當事人去爭取。逃避,不過是提前宣告了自己的失敗而已。
彼時的葉嘉澤隻是笑著搖了搖頭,覺得這個人倒也還算得上是正直。但是,他並不十分欣賞他的做法。
因為比起這些虛浮的情操來,他更喜歡實際一點的東西。
高尚的情操,他不需要。
而到了後來他才知道,那個人哪裏是正直啊,他純粹隻是倔強罷了。說穿了,就是死要麵子。
——就算是輸,也隻能輸給自己。
所以那個人就隻是這樣想的而已,和良心、道德什麼的高尚詞彙完全沒有一丁點的關係。
可就是這樣可以說得上是粗俗與膚淺的家夥,讓他覺得有些出人意料的勇敢。
至少,在麵對失敗依然選擇勇於挑戰的決心上,他就比他差了很多。
那個人,就和現在站在自己麵前的人一樣,總是對在常人看來不合理、不可能、或者說是很難做到的事情上保持著一份挑戰的心態。
他們不會退縮,不會逃避。
他們會去挑戰,會去改變。
盡管目標的出發點有很多的不同,但看在他的眼中,卻覺得他們比起自己來都要勇敢得太多了。
在他們的麵前,自己又算得了什麼……
而這樣的自己,又怎麼配得上他呢……
……
葉嘉澤的臉色忽然變得刹白。
我在想什麼?配得上?為什麼會用“配得上”這樣的詞彙?!
他的心情起伏得很厲害。
那個人……那個人……可是一個男人啊……
他捂住了自己嘴巴的手有些顫抖。似乎是被自己內心的這個想法給衝擊到了不行。
“你沒事吧?”嚴葳宇對著葉嘉澤明顯難看下來的臉色露出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是他說了什麼不對的話嗎?他困惑的想著,卻不知道對方的失態和他的話其實一點關係也沒有。
若是勉強要說有什麼關係的話,頂多就是起到了一個聯想的作用而已。隻是,現在這份讓某人臉色刹白心思究竟是因為對方的話而聯想起來的遙遠記憶的附屬品,還是因為某人難得的犯了遲鈍的毛病而一直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心情,恐怕這背後的具體原因,正是這個目前被自己內心想法衝擊到不行的人沒有餘裕去想的事情。
葉嘉澤隻覺得似乎有某個東西在破繭而出,他的腦中有著一個念頭在膨脹與飛馳。而他向來引以為榮的自製力絲毫也沒有了用處,他隻能任由那個可怕的想法在腦海裏滋生。
是……還是不是?
……是……還是不是?!
葉嘉澤捂著嘴的手始終都沒有放下。而手下掩飾的嘴唇正緊緊的有些神經質地咬著,似乎是在顯示著主人內心陌生而劇烈的情緒波動。他的眼中也充滿了些許的驚慌與惶恐,似乎是在質疑著自己。
我……對他原來是這種想法嗎?
原來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可悲的人。可悲到自以為是的聰明,一直到現在才發覺了自己的心意。
“葉會長,你沒事吧?”嚴葳宇看著他越來越白的臉色心裏的擔憂更甚了。他說著就要伸手去扶住對方看上去搖搖欲墜的身體,心想他是不是該叫校醫來給他看看?
可是葉嘉澤卻猛然後退了一步大幅度地避開了他的接觸。他的眼中有著驚嚇有著害怕,更多的是不願承認什麼的難堪與掙紮。隻是這些都被他掩藏得隻露出了一點點的痕跡,讓本就不明白他為何會變成這樣的人根本就察覺不到。
人心,就是這麼的奇妙。
不過是一句話,不過是一件事,就會讓人體會到天堂與地獄的區別。
隻是,先前的談話對葉嘉澤而言是不是能讓人體會到天堂一般的快樂他是不知道,但是,現在的他對於自己是不是深墮於地獄卻是可以肯定的。
——這種煎熬的感覺,已經讓他有些無法忍受了。
喜歡他,喜歡他,好喜歡他……
原來一切的捉弄與惡意不過是幼稚情感的掩護。
我喜歡他?
葉嘉澤從來都不是同性戀。以前的他不是,他也不認為自己以後會是。他從小接受的家庭教育也不過是中國最普通的一種,保守,頑固,同性戀這三個字足以叫他的家庭毀滅。
那麼——現在的這種感覺是從哪裏來的?
而那張臉又為何一直盤旋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滕梓明滕梓明滕梓明……
就連他的名字也開始在腦中盤旋了起來。
開了閘的洪水,來勢凶猛。決了堤的念想,可是會折磨死人的。
“抱歉……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他無意識朝著對方說了這麼一句算不上是完美借口的話,也沒有顧得上對方聽了他的話以後是何回答,隻是兀自腳步匆匆,似乎是有些想要逃跑一般地疾步走出了餐室。
麵對著嘎然而止的交談,被獨自拋下的嚴葳宇站在原地依然覺得十分的莫名其妙。但是,他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很久。
“葳宇,還不快點回來吃飯?!”
隨著大喝的聲音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然後轉身看向那個朝他走來的男人。
“哎……我知道了……”
有個明明比他年紀小,卻老是會像個老媽子一樣愛管著他的副會長大人,嚴葳宇不知道是該說自己幸運,還是不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