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辰帝怕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一次出征時帝都的亂子會出在這上麵。兩宮太妃隻是打著為皇室考慮的旗幟請皇上立後而已，然而這背後究竟摻雜了多少股勢力，就連永辰帝也無法看清楚。年少的皇帝緊緊握拳，將手中的信捏的皺成一團。隨後，少帝平靜的喚道，“宣長寧郡主。”
    赫連哲哲入得大帳的時候，永辰帝坐在一個角落裏，雙手撐著額頭，看不到表情，赫連哲哲心中一慌，強笑道，“皇兄，你這是……”
    永辰帝聞聲抬起頭來，赫連哲哲的後半句話再也說不下去，永辰帝的眼中滿是血絲，顯是休息不好。
    “哲哲，過來朕身邊。”永辰帝招呼妹妹做到身邊，卻良久不發一言。赫連哲哲乖巧的坐在他身旁，同樣一句話不說。
    “朕，要怎樣做。”忽然，永辰帝語聲沉悶的問道。
    “皇兄，你要做什麼？”赫連哲哲柔聲問道。
    “朕喜歡她，想讓她陪在朕的身旁，這有什麼不對？”血脈相連，赫連哲哲此時也能感受到少帝悲憤的感情，她舉起手想要安慰永辰帝，卻悄悄放了下來，因為永辰帝說道，“這麼些年來朕隻喜歡過這一個女子，可是為什麼這些人非要利用這件事做文章？！”他說的激動，卻沒注意到一旁妹妹的神情。
    長寧郡主的眼中，閃過一絲酸楚，一絲悲痛，這麼些年來，隻喜歡過這一個女子……她定了定神，柔聲道，“皇兄，你是一國之君，做這些事，沒人能攔著你的。”小姑娘隻能靠著自己的喜好去勸慰兄長，卻似根本不明白這之中的酸楚。然而永辰帝似乎隻需要找一個傾瀉的對象，他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在說什麼，隻是一味的宣泄著。直到赫連哲哲停下口，一句話不再說，隻是看著兄長從未出現過的……瘋狂。
    “皇兄……”她小聲喚道。然而永辰帝卻依然在說著，說著。
    “哥……哥哥……”長寧郡主幾乎快哭了出來，她知道兄長的心中定是有天大的難處，然而卻隻能做這樣簡單的事情。
    永辰帝漸漸停了下來，看著赫連哲哲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笑了笑，伸出手去抹幹了她的淚珠道，“哲哲，哥隻是發泄一下，過了就沒事兒了。”
    赫連哲哲跪在地上，將臉貼在永辰帝的腿上，輕聲道，“皇兄，哲哲不能做什麼，隻有這樣陪著你，哲哲不能像唯兒一樣說一些有用的話，但是哲哲關心皇兄。”
    永辰帝聲音有些嘶啞，他輕撫著赫連哲哲的長發道，“你和唯兒，是不一樣的。”至於如何不一樣，他卻是沒有說出來。
    而此時，摩迦唯歌仍留在那片山坡上。她出神的望著遠處大片大片的樹林，忽然道，“這樣到底好不好？”
    身旁良久沒有回應，她才反應過來，原來赫連哲哲已經去了王帳。然而一個低沉的聲音回應道，“不好。”
    摩迦唯歌唇角浮起一抹笑容，“哦？如何不好？”
    那人似是考慮的很艱難，片刻之後才回道，“不安全。”
    摩迦唯歌雙手枕在腦後，躺在山坡上，看著身後的那個人的倒影，笑道，“我自己可以自保，再不濟，還有你。”
    那人一身黑色勁裝，表情冷漠，眼神卻是無比溫柔。他看著摩迦唯歌，忽然道，“不好。”
    摩迦唯歌笑了笑，也沒再理他。遠處日暮西山，飛鳥掠過，一縷炊煙升起。
    炊煙？
    摩迦唯歌忽然坐起身來，轉身問道，“那邊有人家麼？”
    易天涯冷著臉搖搖頭，“有動靜。”他的耳廓一動，“是野獸。”
    不光是易天涯聽到了這個動靜，山下的軍營中早已亂成一片，片刻之後就已規整了隊伍，看著遠處密林中揚起的塵土和不時冒出來的煙，準備好了隨時出擊。
    摩迦唯歌忽然道，“聽，你聽到了麼？”
    易天涯點點頭，兩人都聽到了一陣奇異的笛聲，從山的那一頭傳來。
    “蠻女骨笛？”摩迦唯歌聽說過有蠻族的女子會使用骨笛驅獸，總算是聽到一次，不由得好奇起來。
    “不管它，你先在這兒呆著，我去探探。”易天涯難得說這麼多字，轉身就要下去。摩迦唯歌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道，“和你又沒關係，摻和這個作甚？”她拍了拍身旁，“坐下。”
    易天涯看了她一眼，無奈的坐了下來，“萬一是個高手怎麼辦？”
    “下麵幾萬的兵力，就算是個高手也能射成篩子，再說了，如果是高手的話，就更不能讓你去冒險。”摩迦唯歌眯起眼睛，“我可是出了名的護著自家人。”
    易天涯沒在說話，隻是那句“自家人”卻讓他隱隱的心頭暖了些許。
    那笛聲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過短短的時間，那樹林中的踏地聲漸漸遠去，好似從未發生過一般，若不是林中的煙還在升起，就好像之前的巨大聲響全未出現過。摩迦唯歌坐直身子，看了看遠處，忽然道，“兩種可能，第一個是為了擾亂部署，臨時戰讓大軍疲憊，第二個就是單純的借路。”說完她自己也笑了起來，“顯然，第二個的可能性不大。”
    看到赫連哲哲遠遠奔來的身影，摩迦唯歌轉頭道，“哲哲來了，你……”一轉臉，清風繞懷，身邊竟是已空無一人。
    赫連哲哲一路奔上來，小臉嫣紅，焦急道，“你怎麼也不下去？皇兄急壞了！”
    摩迦唯歌詫異道，“又沒有危險，有什麼可著急的？”
    赫連哲哲望著她，一臉難以置信，“遇到這種事，你居然說沒什麼可著急的？”小姑娘眉頭一蹙，忽然道，“摩迦唯歌，你對我皇兄可否上心些？”赫連哲哲還是沒說出什麼，剛剛如此大的動靜，永辰帝看不到摩迦唯歌，臉都白了，現在她卻若無其事？永辰帝為了接她入宮費了如此大的周折，她居然一無所知？赫連哲哲斟酌再三，最終沒有說出永辰帝剛剛的失態，隻是看著摩迦唯歌的眼神，發生了一些變化，似乎，不再像過去那樣，信賴。
    摩迦唯歌垂下頭去輕聲道，“剛剛的形勢太緊迫，若是我不明所以的衝下去，那些早已排好的陣也許會被我打亂，如此看來，剛剛的情況下，我留在上麵，是最好的選擇。”
    她也不知道為何要對赫連哲哲解釋剛剛的舉動，同樣不知為何要如此的去解釋清楚。隻是看到小姑娘的眼神變化，她下意識的在躲避而已。
    赫連哲哲“唔”了一聲，牽住她的手道，“皇兄在等你，我們回去吧。”
    兩個小姑娘手牽著手走下山坡，身後是將落未落的夕陽，襯著白衣紅衣，格外好看。易天涯坐在山坡一棵樹的枝椏上，看著摩迦唯歌的背影，眼神複雜。
    永辰曆五年冬，永辰帝自北疆回返京都，此番平定北疆，掃平餘孽，是一場漂亮的勝仗，永辰帝賜下了大量賞賜於三軍將士，張榜告知天下，來年科舉的武試需在殿前比試。這一道旨意著實有些讓人摸不到頭腦，然而老百姓們袖著手看著這皇榜，議論議論，也就回家過年了。
    然而永辰帝在忙完這些事之後，方甫鬆了口氣，就又一次下了旨意，將博雅侯之女施雲霽指給了皇朝，宮中賞賜無數，遠遠超過了一般大臣之女出嫁的規格。朝中大臣多有羨慕皇朝，年紀輕輕位高權重，現下又娶了這麼一位夫人，自古英雄，當真是出自少年。然而總理大臣卻一臉苦笑，在與皇帝密談時，更是連笑都笑不出來。
    他自然知道永辰帝的用意是為他在這朝內尋一位家世品行都屬一等的女子，而博雅侯的女兒，自然是首選。然而他卻隱隱擔心永辰帝終會忌憚他手中的勢力，若是他有了博雅侯這個嶽父，就等於擁有了武林中一大半的勢力，到時暗殺個朝臣，豈不是輕鬆容易？而永辰帝，卻似毫不擔心，仍舊談笑風生，似乎是對北疆的完勝而無比欣慰。
    然而過不得片刻，皇上話鋒一轉，問道了葉城將軍之女的情況。
    皇朝強打精神道，那女子本是京都有名的女子，文才武略，巾幗不讓須眉，性子直爽，若是入主東宮，溫婉不提，這潑辣的性子，就夠讓人頭痛。
    永辰帝思考了片刻，忽然看了看皇朝道，“不如，你去替朕瞧一瞧，這小姐，究竟是怎麼個潑辣？”
    皇朝慌了神，連忙道，“臣不敢，葉小姐乃一品大員的女兒，更是未來的皇後，臣……”
    沒想到永辰帝現在聽到這句話就惱怒，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明日需等他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