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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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情聖在老港逛完街後便去了canabière街那家常光顧的蛋糕店喝下午茶。還沒坐一會,她接了一個電話就跟我匆匆擺手出去,我看見一輛黑色的車子泊在不遠處,她拉開車門坐上去,態度落落大方。然後車子發動了,她隔著車窗朝我搖搖手。隻留下我一人對著兩盤冰激淩馬卡龍。她發來短信說,今天有急事,和你再見說得潦草,下次請你吃飯。我回她你一心一意處理好要事,我好說話,隨時奉陪。
    這個點,店裏人不多,秦思進來的時候很容易就看見了我。我對他微微頷首,點點頭,算作打了招呼。他在櫃台前點好東西,在我的對麵落座。笑得唇紅齒白說高小姐,不介意吧。我奇怪炎炎沒有作陪左右,臉上流露些不自然,禮貌地笑笑說,秦先生這麼巧。秦思生得實在是太好,像誰,中田優馬,馬蒂耶斯。勞瑞森還是肖恩。霍夫。他的眉眼舒展開來時有一股沉靜的優美,我覺得自己有點幼稚的昏眩。他抿了抿唇開口說,炎炎說這家的戚風蛋糕風味最正宗,所以來嚐嚐。我對他說水果慕斯也不錯,推薦你這個季節的芒果慕斯。秦思笑眯眯地望著我開口說,高小姐,我們很久沒這樣相見過了吧,四年,對不對。
    淩晨四點差十分,我撥通蘭女人的電話,我問她,親愛的,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她說,是的,我在聽。
    我說我愛過一個人,他叫汪童非,貫穿在我整個青春時代。他最愛抽的煙是駱駝,愛吃甜食,眉眼深邃,眸子裏卻透著股狠勁。十五歲的時候以為他就是絕對存在,皺一皺眉都可以疼到自己心裏。十六歲的時候我和他在一起,十六歲末尾的時候我們分開。我想我一直都在賭博,我賭他不會遇見比我更好的人,比我更能讓他歡喜,所以答應他分手才那麼幹脆。自作聰明後的下場無非兩種,自痛或自傷。這兩種絕望幾度讓我瀕於崩潰,我不想他落在任何人手裏,一旦想到他會和另一個人在一起,分秒都無法忍受這種煎熬,所以去求他複合。我控製不了我自己,我不能愛到這裏就剛剛好,在我沒想要結束的時候他就能夠瀟灑地放手,讓我覺得自己是那麼容易被人離棄。我堅持,我懇求,我傻乎乎地對他流淚,我說汪童非我什麼都不要,就隻要呆在你身邊就好。我說汪童非,你聰明的,你怎麼不說話,你怎麼就不肯給我個示意。他看著我,眼神很深,透著犯難的樣子。他默默把我抱住,他說亦裏,我們在一起。他一直表現很好,直到那天在麥圈先生,看見他和別人姿態親昵。我裝作不在意,裝作安然無事,我以為我很隨和了。我漸漸看不得他發呆,懷疑他行為的每一個動機,自己變得更加敏感,稍微一點點的變化就可以鋪陳出一係列幻想。
    後來我去找了一個人,那天在麥圈先生和汪童非在一起的人。那是我第一次見秦照,他的美令人心折,盡管他是個男孩子。不承認他驚人的好看你就得承認自己是個徹底的瞎子。十幾歲的男孩子會努力通過其他方式捍衛自己的性別感,他一點也不為自己這麼好看而難為情,他喜歡自己本來的樣子,他跟自己相處的很好。我偷偷翻過汪童非的短信記錄,他沒有清除曆史的習慣,有一則發件人無法識別。內容是:小照,十九號手術,市九醫院,腸道科五零一床。秦照看見我時一點訝異的神色也沒有,他笑笑說,高亦裏,我就知道你會來。那時我才發現,他說話的模樣像極了汪童非。秦照說,高亦裏,你想知道什麼呢。我突然發覺自己很愚蠢,準備好的那些質問,霎時失去咄咄之勢,融化在了武漢九月的熱氣流中。
    你知道我。我明知故問,整個房間很安靜,聽得見空調和監護儀穩定運作的聲音。
    高亦裏,你真有趣。他一笑,整個人明亮得像個神祗。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笑,所以再次麵對秦思時,我以為秦照從來沒有離開過。
    直到現在我都未曾懷疑汪童非對秦照的那種深不可拔的感情,隻是汪童非自欺欺人了太久,他用他的自以為是圍築了一道籬笆,沒有必經之路可以到達籬笆的另一邊。我把他塑造成了一個假偶像,他沒有勇氣走下台來,把傷痕給我看,把弱點告訴我。所以他才把我留在身邊,維持一個和平的假象。
    零八年的夏天,我看了一部電影《暹羅之戀》。
    mew說,我們隻是朋友。十分沒有底氣,眼裏全是無奈。
    tong說,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但並不代表我不愛你。mew笑了,後來又哭了,紅紅鼻頭的木偶泄露了他的心事。
    我愣在這部電影裏,多少年了,一二三。揉揉太陽穴,我以為看到當年的汪童非和秦照。
    我問,親愛的,我的故事是不是很難消化。蘭女人說你講完了嗎,那我可不可以問一下,後來你們怎麼了。我說,對啊,這才是聽故事的樣子。蘭女人繼續道,我覺得我會失眠,高亦裏,我覺得你有意圖在煎熬我。
    炎炎說,你和秦思單獨見過麵啦。我當時正在剝紅皮洋蔥,呲牙咧嘴被熏得不行。轉過頭來眼水直往外冒,順帶一邊點著頭。晚飯是將醃製好的雞焗烤,配的土豆胡蘿卜,料下的是小蔥大蔥紅洋蔥。炎炎說,怎麼樣,那廝迷死你小樣了吧。一副說來聽聽稍後分析的架勢。怪不得有之前飯局和偶遇這會事,看來她挺熱衷鵲橋服務這一勾當,麵色活躍的和菜色倒是相映成趣。我笑笑說,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配對,這年頭你也開始做起強買強賣的老鴇。炎炎建議我多考慮一下秦思的優點,人美金多,取向正常。我說你對他倒很是傾倒,怎麼不先下手為強。炎炎撇撇眉毛說,你也知道姐一向不愛窩邊草,柿子也專揀澀的吃。再說秦思這樣太完美,把他放在身邊藏在心裏都難度太大,最好的辦法是領回後院讓自家人圈養。我莞爾,起身收拾碗筷殘羹。炎炎從冰箱裏拿出薄荷巧克力屑冰激淩,挖一大勺放我口中,癟著嘴說,你怎麼不買芒果味。
    洗澡出來,炎炎告訴我剛剛手機響過,她順手接了,蘭女人說今晚不回來了。她在電腦前看lietome,蒂姆羅斯對劇中的瑞安說,摩挲雙手是一種自我安慰的姿態,當你對自己所說的話感到心虛時,摩挲雙手可以讓自己安心。我問炎炎,你是留宿還是回家。炎炎有些奇怪地反問,你今晚有事。我撫了撫脖子說,我有約會。
    蒂姆羅斯還說,人們說謊時常會不由自主地摸脖子,這是典型的機械反應。
    我沒有說謊,我有約會,是和秦思。
    和秦思對麵坐著,他隨手翻翻馬賽旅遊宣傳畫冊,我覺得這可真壞,他的氣質可真好,讓我憑生了幾分不著邊的拘束。我們要了喜力加冰塊,在老港的海邊吧看夜景。我問他有什麼打算。他說想去西班牙和意大利轉轉。他說自己碾轉了一些城市,見著了一些光景,現在以流浪為業。我不信他最後一句,隻好朝他笑笑。秦思瞧瞧我的臉色問,高小姐,你精神不好還是我話太多。我愣怔了一下,說沒事,叫我高亦裏吧。我帶他去日落公園,沿路經過馬賽大酒店,車很少,停車道卻占滿了。我指指遠處的一艘雙層遊艇說,等我發達了,我買兩艘,用一艘,放一艘。秦思接口說啊,知道了,這是讓你對生活熱血沸騰的動力。我說那你呢,你的生活目標是什麼。秦思頓頓,說享樂人生。他接著說,亦裏,我沒有搪塞你,你要知道什麼也沒幸福短暫,享樂是人們活著的唯一目標。我歎道有時候真不知道怎麼和你交流好,這幾年你過得好不好,我看你挺好的,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他笑笑說看上去挺好就很好了。我們默契地笑笑,為這繞來繞去的好還是不好。
    我很想問他秦照現在好不好,我突然有點想念這個第一次見麵就令我尷尬不已的男孩子了。秦思說,小照不在了,去年十一月走的,你也知道,他一直病得很重。最後那些話他幾乎是囁嚅著講出來的。我呆站在那裏不能動彈,心在瞬間被架空,再狠狠跌落在這段上坡。馬賽五月的夜風,比西伯利亞的寒流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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