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穿過樹蔭，光影斑駁，流年難擋。
    難得明媚的天氣，一片如鈷的藍，幹淨得讓人窒息，梧桐樹間惶惶飄零的葉子，在微風中搖曳出一派哀傷，彌漫了整個黃昏。
    “你可不可以，幫我把這封信給任不凡。”情竇初開的少女，臉上的紅暈，無疑是瑰麗絢爛的。
    繞熏淡然的眼，硬生生地頓了一下，沒想到，像齊琦這樣乖巧軟弱的女生，也會有勇氣做這樣的事。
    “你會幫我，對不對，繞熏。”心並不如想的那般堅強，隻是在尋找可以依托的人，得到一點不夠用的勇氣和信心。
    淡薄的夕陽光影中，女生嘴角羞赧的微笑，還有專心致誌的模樣，刺痛了繞熏的眼。
    有很多次，明明看見顧明安就在不遠處，也毫不在乎地避開。不期然遇到了，明明是高興的，也是淡然的樣子，沒有辦法像沈可心一樣，笑靨如花，明媚靜好，該是十六歲張揚幹淨的樣子。
    為什麼，她卻不能勇敢一點，不需要像齊琦那般置之死地而後生，隻要，能在他麵前無憂無慮的笑，讓他知道，她隻是一個羞澀的少女而已，可這，也做不到。
    揉搓著手中薄薄的紙張，繞熏出神地望著一樹婆娑的枯葉，日子，就是在這樣如水的時間中流走，卻淡化不了自卑的記憶，繞熏知道，自己，從骨子裏就是自卑的，就像那個刻薄的女人說的，沒人要的野種，一輩子，都不會有人要。
    因為沒有爸爸，就顯得那麼不完整，小時候街上的孩子們都不和她玩，罵她，野種，沒有爸爸的野種，哭著去問媽媽，爸爸呢，可憐的女人抱住小小的身體，顫抖著雙肩，痛不可製，此後，她再也沒有問過，有關爸爸的事。
    “秦繞熏。”略微遲疑的聲音，攔不住胸口跳動的欣喜。
    對任不凡，繞熏的感覺很奇怪，從最初的刻意逃避到現在的視而不見，再麵對麵的看著，有些慚愧，有些膽怯。
    “這個……是齊琦給你的。”說出這句話，繞熏就開始恨自己，越來越覺得自己，很討厭。
    竟然，是想利用齊琦來躲開，任不凡有意無意的注目，才會答應來送信。
    少年眉眼瞬間冰冷，可以總無視他默默的自以為小心的嗬護，可以冷漠地擦肩而過，不理會他眼裏的閃躲，可以被無緣無故地討厭著，也不想，有一天，是為了替別人做這種事，才主動跟他講話。
    心房的底線，其實，彈指可破。
    “秦繞熏，我怎麼沒看出來，你這麼讓人，討厭。”寒冰一樣的眼神，任不凡緊緊地握住了拳頭。
    陰霾灰暗的校園一角，枯掉的梧桐葉子，碩大的一片，高高地掉下來，聽得見“啪”的一聲，然後，粉身碎骨。
    突然冒出來的沈可心和顧明安，看到的是滿眼氤氳的女生，尷尬地握著一封信，麵對的男生揚長而去，沒有半分依戀。
    女生灰敗的眼神，空洞無物，落寞寂寥，顧明安的心，隱隱的疼，就算是多年後，想起來那個表情，還是，隱隱的疼……
    “繞熏，你……喜歡任不凡嗎？”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就算自己也不太相信，但貌似被拒絕後的女生，那一刻，沈可心看得出她的傷心無助。
    眉心骨突突地痛，像有人拿著細針在紮一樣，慌亂的齊琦跑到她麵前，“繞熏，信還沒有給他吧，我沒準備好……先不給他了。”看見被她蹂躪得蹉跎的信封，齊琦舒了一口氣，但繞熏的心卻鬱結難安。
    不理會沈可心的問題，她和顧明安都看到了那一幕，女生會這樣問，他肯定也是這樣認為的，而她，沒有解釋的機會，也沒有解釋的必要。或許，在那人心裏，她和他，不過是認識的路人，而已。
    沈可心見繞熏冷著臉不說話，咧咧嘴不好再問，心裏嘀咕，任不凡那家夥也是脾氣漸長，對她愛理不理，雖然覺得怪怪的，但還是覺得是任不凡不對，繞熏，絕不是那種輕易向人表達感情的女孩。
    走進教室，沈可心就覺得有點不對，很多興奮的光射過來，不寒而粟，繞熏還是一如既往地低著頭，坐到座位上。
    齊琦小心地拉了一下繞熏的胳膊，漠然地看過去，女生白淨的臉上有些遲疑，張張嘴，沒有說話，垂下眉眼。
    “聽說她給男生寫情書，就是我們班的那個任不凡。”
    “是嗎，真是看不出來啊，平時一副冰山美人的樣子，也熱情似火嘛！”
    “老班要是聽到風聲，鐵定地棒打鴛鴦。”
    “葉飛和唐傑那樣，不是被老班整得很慘嗎，等著看好戲吧。”
    誰說十六七歲的少年最天真，最像孩子一樣幹淨，攻擊私議起人來，是要命的尖酸刻薄，字字紮心。
    繞熏握著筆的手輕輕顫抖，沒想到她小小的一個舉動，一夜而已，就傳開了，齊琦剛才的難以啟齒，會不會也是以為，自己跟任不凡有什麼呢？
    友情，也不是堅不可摧。
    聽到議論，氣憤的沈可心，低聲咒罵，“這群八婆，一天不嚼舌根，就不舒服。”而旁邊的男生不動聲色地撐著頭假寐，突然很替繞熏不值。
    課前十分鍾，一臉菜色的老班踱進教室，如一些人所願地叫了繞熏的名字，“你跟我來辦公室一趟。”
    背影一離開，教室裏就炸開了鍋，枯燥的高中生活，每天都是與考試試卷打交道，一點與禁忌有關的新聞，讓人興奮。
    任不凡眼裏一片晦暗，難以言喻的苦澀，在心間劃開一道細細的傷口，流血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