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人鬼殊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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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鬼與人,隻有一口氣的區別。在中醫學上,那口氣叫做元氣,出自先天之精,存於人的腎髒命門之中,耗盡了最後一口氣,人的靈魂便徹底失去了與肉體進行交換的依托,出得竅來,就成了鬼。
在漢字裏,鬼也是一個沒有偏旁,沒有依托的字,它自己便獨立成為一個部首,字典中為其專列了一欄,稱為鬼部。
鬼在字典裏的解釋除了人死之後的靈魂之外,還有“隱秘、不可捉摸”的意思,或許,我們可以這樣理解,所謂的鬼,便是沒有依托的人,躲了起來的人,不能見人的人,無法揣摩的人。
不管他們是哪一種,肯定都會具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孤獨。
或許,我們所有人對於鬼的恐懼的源頭便是它吧——這個自亙古以來便深深烙在我們靈魂深處,讓我們戰栗的詞語。
於是我們群居,我們相愛,我們繁衍子孫,甚至當我們在夜裏獨自入夢時,也會在夢境裏造出形形色色的陪伴來,驅逐孤獨帶給我們的痛苦。
可有時候,即便子孫滿堂,高朋滿座,情深意切,耳鬢廝磨,孤獨還是會悄然而至,將你從人聲鼎沸,意亂情迷中剝離出來,放置於天地之間最蒼茫處,隻覺無垠無涯之中,仍然隻有你自己。
你大喊著,沒有人回答。
你跺一跺腳,身體卻被大地反彈得飄起來。
你伸手一抓,全是虛空。
大地不要你,天又太遠了。
你隻能奔跑,但看不見盡頭,你伏在地麵哭泣,但是你卻隻能接觸到這個世界的表皮——你沒有根,你沒有同伴。
在那個時候,你會覺得,你自己就是一隻鬼。
於是你害怕聽到鬼這個字,於是你驅逐它,詛咒它,可是它就是要像影子一樣跟著你,你活著它就活著,你死去,它也會跟著你埋入地下。
如果說人的肉體與靈魂是一對連體的怨侶,在相互依存中相互折磨,直到灰飛煙滅,那麼人與鬼便是一對背靠著背,誰也瞧不見誰的情人,他們之間唯一的交流方式隻能是沉默,可他們卻能在這不可交集的沉默中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