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無字天書 第一百五十二章 林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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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他一屆高僧,會不顧身份遠來幫助一個女人對付別人,取得天書,他自然有他更重要的目的。
大家都想得到天書,跟功名利祿無關,無外乎是想窺探命運,活著的人想知道自己幾時死,能不能再多活幾年,有些呢,妄想把死人變活。實現這一切都要天書說的算。
其實天書說的不算,說的算的是命運。
聽人提起林憶人這個名字,如時間倒轉,思緒順著隧道溜回二十年前。
那時,林憶人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丫頭,如她女兒一般年紀,雖然肩負重任卻滿腦袋幻想。她是個有資格幻想一切的人,豈止是想象,她手心裏攥著無數人的性命,隻不過每一條性命的走向她自己說的不算。
懷揣著夢想的美女免不了青春萌動,所以她也加入了早戀一族。五年,她和那個眼神憂鬱眉目如畫的男子相戀五年,兩個人情投意合纏綿悱惻,相處時間越久感情越深,得到母親的應允,林憶人決定與自己的愛人走進結婚殿堂。
一如電影中的狗血橋段,男主角在迎接新娘的前一個夜裏被好友們灌醉,酒後駕車被拐彎處疾馳而出的超載貨車撞個正著,車子被擠壓成壓縮餅幹,而活生生的一個美男被製作成人肉果醬。
那是怎樣的一幕慘劇,以至於趕到現場的林憶人當時就昏了過去。她餘下的幾年裏,隻要想起這一幕,心就會絞痛,胃液翻滾湧上嘴邊,不自主的嘔吐起來。
死了,新郎死了,再高明的醫術也不能把一堆肉餡還原成人。
流幹了淚還要活下去,她連自暴自棄的勇氣都沒有。被天書選中的守護者,不允許自殘或自殺。曾有一位高人為其看過相,他表述如下:林小姐生前是個大富大貴之人,可惜紅顏薄命,此生可能會斷子絕孫,她死後,林家很快會破敗,此後世上再沒有她這一脈。不過,她命中存有變數,在適當的時機,做了適當的事,說不定未來會改變。
林憶人當時一笑了之,說道命運,還有誰能比她更熟悉。倒是世代掌管天書的人無法窺伺自己的人生,若真如這個李姓的大師所說,自己家族會陷入沒落,下一代守護者便會易主。林家死絕了,自會有另一家頂上,可是誰願意將特權拱手讓人。她不會,她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男朋友死後,她想起了那位高人的贈言,自己的命運會有轉機,他提到的轉機到底是在什麼時候,而自己究竟要做哪些努力呢?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天天流連花叢的弟弟被查出得了末期肝癌,醫生說熬不過這一個月。愛人死了,弟弟命不久矣,自己就眼睜睜傻呆呆的看著親人一個個離去?她這個守護者還有何用,守護了若幹人的命運,自己至親至愛的人一個都留不住,自己也離死期不遠,難道憑她一身本事就無力回天?
她第一次不信命,頭一回產生了抗爭的念頭。老邁的母親支持她,她說,孩子,為了你自己為了林家,天書不能落入外人之手,林家一定不能絕後。
她下定決心,逆天改命。
以她當年的功力要改變命運也並非不可能,但撥一線而牽動全局,自此以後,所有人的命運將不受控製,天書很快需要重組。這之後會產生什麼樣的因果報應沒人知道,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既然有了決定,就要籌措運作,製造周密的計劃。
第一步,哄騙霍沅嘉,天書的持有者,活體書匣。隻要他肯前來,才有機會取得天書。林憶人早年曾暗戀過這個英偉磊落的男人,但依照持有者和施術者不能結為夫妻的定律,霍沅嘉看不中她,早早娶了別人。愛人做不成,情誼還在,林憶人讓弟弟聯係他,聲稱自己病危,想見他最後一麵。按理說不到天書開啟的日子,霍沅嘉會避嫌不與之相見,林如詡在電話裏說得情真意切,石頭人都能流眼淚,況且本就是血性漢子的霍大俠。林憶人將死,天書的施術者就會易主,他也有必要前往會和商討。
第二步,她需要找個幫手。霍沅嘉身懷異術,能隨意操控火焰,他身藏赤焰獸,林憶人的禦鬼之術未必奈何得了他。尋覓許久,招募來的奇能異仕皆是花瓶,嘴上信誓旦旦盡數吹噓,真見了鬼魂頃刻間屁滾尿流。一籌莫展之際,母親提供個人選,沒等她前去尋人,栗布大師上趕著來到這裏支援。他料到命運出了問題,打算和林憶人一道放手一搏。隻要霍沅嘉交出天書,他們以禮相待,反抗不從,死路一條。
接下來的後事就要看林憶人有沒有辦法開啟天書改變命運,如何安置天書也是個問題。
開始的一切在計劃內順利進行。林如詡的謊言蒙騙了粗獷大意的霍沅嘉,他果然應邀趕來,還是拋下了愛妻和不滿周歲的兒子。
當他見到安然無言隻是麵色不濟的林憶人時,危險的訊號在腦中升起。為時已晚,不交出天書,他定不能活著走出林家大宅。但是,縱使是丟掉了性命,他也不會將天書交出,他的祖訓他的使命沒給他做出不同的選擇。路,隻有一條,誓死不妥協。
於是,那一天,一場昏天黑地的戰爭開始了,在那片炙熱卻無情的土地上。
林憶人傾盡所能,將禦鬼術發揮到極致,第七層的秘術召喚地獄百鬼列出寒冰大陣,專門對抗霍家的煉獄神火。兩個人能力本不分伯仲,但霍沅嘉勝在體力超強恢複能力比羸弱的林憶人不知高出多少倍,所以若一直僵持下去,落敗的隻能是女人。
但他萬萬沒想到,林家會無恥到請了幫手。他太信任人了,料不到愛慕自己的女子會因愛成恨反目成仇,把自己像過街老鼠一樣往死裏打。
栗布一出手,局勢發生逆轉。他動用了密練的若幹法器,曼荼羅,金剛鈴羯磨杵,甚至是對付厲鬼惡人的招魂幔和食骨幡。
力量強大意誌堅韌如霍沅嘉也無法對抗兩個神仙級別的人物,他最終落敗,屍骨無存。天書從一堆散落的灰燼中飛出,得意忘形一旁觀戰的林如詡興衝衝跑過去,懸空的天書劃過他的左上臂,他胳膊的筋肉像被抽幹剝離軀體,當時痛得死過去。
而後,雖然被救醒,但任憑林憶人後天怎樣努力,林如詡始終落下個難以示人的殘疾。
霍沅嘉死得悲烈,臨死前那充滿怨恨的眼神,叫在場的每個人難以忘懷。他遲早是要回來報仇的嗎?不敢想象。
除了倒黴的林如詡,林憶人和栗布傷勢不輕,前者筋疲力盡一場硬仗下來好似被拆皮剝骨,完整的人變得零碎了;後者法器盡毀,因被黑焰灼到,右側大腿以下骸骨無存。現在看到的栗布是按了假肢的。這些年,他沒有一天好過,幻肢痛如夢魘糾纏不清。
林憶人用鬼魂缽承載天書,每天要有數不清的鬼魂在缽盂內被天書燒得魂魄不全萬劫不複。林憶人知道那是造孽,但苦於沒有他法,栗布也沒有合適的耐得住天火灼燒的法器能裝下天書。幾天後,林如詡的癌症轉移到腎髒,他撒手人寰就是這兩三天的事。沒有人間的藥物能留得住弟弟的命,他命該如此,神仙來了也沒轍。還未能恢複體力的林憶人用了自己體內三分之一的血強行開啟了天書。
栗布問她自己能活到哪一天,林憶人告知,還有二十一年的壽命。麵像如孩童的栗布已有百歲高齡,但他還沒活夠,二十一年,彈指一揮間,他還有很多未竟的心願,怎能輕易離世?師父說以他的功力修煉下去至少能活到二百五十歲,若堅持到三百年,說不定會得道成仙,變成不死不滅的金身活佛。他不能放棄,他要改變命運。
林憶人說以自己目前的能力隻能更改一個人的命運,她選擇為弟弟續命,令其再活二十一年,與栗布同日死。她允諾栗布,若林家生下繼承人,會在年滿十八周歲時開啟天書,為栗布續命。
事已至此毋庸置疑,栗布抱憾離去,約定十九年後會來收取相助的酬勞和利息。
幾日後,本應死去的林如詡奇跡般痊愈,癌細胞清除不見,他又變得和從前一樣生龍活虎。
他姐姐下的命令就一個,盡快為林家育出個女兒來。林憶人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況已不能再生育,傳宗接代的重任就落在林如詡的身上,所以一個月內,她的好弟弟廣泛撒網,四處播種,期盼不負姐姐重托。
林家搬了家,原來的居住地在當日神戰中毀於一旦,沒有人看到結界之內的戰爭,隻是一覺醒來,身邊多了一處空地,整棟大樓都不見了。林憶人用五鬼搬運術將廢墟一夜之內抬走,留下個聳人的真相。
林家延續輝煌,事業發展如日中天。重整雄風的林如詡心眼多,不耽誤造人大計,另一方麵派人去霍沅嘉的老巢斬草除根,聽說他妻子也是個異人,他還有個兒子,小王八不死長大後必定為老王八報仇,到時候姐姐若不在的話,他沒了護身符就是砧板上的烏雞,等著給人熬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