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體鱗傷的四個人，在冰天雪地的夜裏幾乎被凍成屍塊，就在他們快被送進停屍房的時候，四雙眼睛適時睜開。
    睜開眼睛，調整呼吸，鬆動筋骨。百煉金剛一樣的少年人，恢複能力是一等一。接下來，是要想盡辦法就地取暖。體力恢複大半的流年和童曉白，不約而同的脫下外衣披在女伴的身上。
    越來越貧的童曉白則倚在同樣單薄的流年身邊，像掛在口腔壁上咽不進嘴裏的年糕，抱著臂膀，用哈氣吹熱手心，哆哆嗦嗦的上牙打下牙，“哥，給點溫暖唄。”
    “三昧真火行嗎？”流年麵不改色，依舊一副冷麵孔，盡管他整個人都是火做的。
    “那算了。”童曉白跳著腳，使勁蹦著，企圖靠肌肉運動來產生熱量。三昧真火，他是能熱了，也會燒成木炭了。
    “比賽，跑回家。誰最後到，負責拖兩間房子一個星期的地板。”越芷瑕提議。
    她穿著流年寬鬆的外套，看起來卻不嬌弱，反而增添了幾分英氣。她的神態，童曉白總覺得自己是看走了眼。越芷瑕不緊不慢走到他身邊，遞過去一副手套，被冷風吹得桃紅一片的臉上笑意盈盈，“你戴著吧，跑起來就不會凍手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湧進童曉白的心房，他激動得鼻涕眼淚一大把。太感人了，關鍵時刻，還是越芷瑕會疼人，夠義氣。
    他顫抖著接過手套，滿懷感激的用力將大手塞進這副粉白相間的兔子兩指手套，等他戴完，抬頭張口，欲說出平生對越芷瑕第一句感激的話時，愣住，接著一怔：咦，人呢？
    全跑了，知會都不打，感情是合夥詐騙自己擦地板啊！
    NND，老虎不發威，當我是小叮當，就讓你們看看多啦A夢的厲害！童曉白擰著鼻子，鼓著腮幫一路飛奔，勢必要在最後一個人進門前先闖進去。
    越芷瑕，你等著！他恨不得不喘氣，腳下踩著風火輪，踏雪無痕般的飛到公寓。
    直至打開一樓的樓宇門，他才彎下腰，駝背老人一樣的拚命呼吸，給自己肺部汲氧。也隻是稍稍緩和了那種要吐血的感覺，他就打算一鼓作氣爬上三樓。去他的勞什子電梯，肯定沒他的腳程快。
    剛踏上一樓緩台，他就險些撞到下樓的人。Sorry還沒出口，對方的容貌已經收進眼底。“小倩？”
    “等我？”從她眼中看到肯定，童曉白發自肺腑的感激不盡，“還是你好，比那兩個禽獸不如的家夥強。”
    嘴上說著，手上也不閑著，他手臂抬起，支撐在牆壁上，將嬌小的人困在角落，自己的羽翼之下。臉頰貼上去，口中呼出的氣流劃過小倩的耳畔，那酥麻的感覺，讓她羞赧的低下頭。
    “你，你，先上去吧。”本來普通話已經流利很多，口吃的毛病也改了，人一緊張，舊疾複發，林小倩又變回了原來的林小倩。
    “沒關係，這房間的地板我擦定了，你犒勞犒勞我，就回本了。”說著，童曉白話不多說，直接吻上去，啄住她玫瑰花瓣一般的嬌嫩香唇，輕輕啃咬，溫柔吸允。
    “有，有人……”林小倩掙紮著，試圖推開他。
    有人，才怪。半夜走樓梯的，鬼都沒有，全乘電梯去了。
    “越，越姐姐……”她好不容易挪開口鼻，呼吸到新鮮一點的空氣，要把未說完的話吐出來。
    越，芷瑕？
    童曉白脊柱僵直，像患有腰椎間盤突出症的病人一樣，一手支著腰部，轉回身去。沒錯，就是越芷瑕，她戴著黑框大眼睛，穿著印有米奇圖案的棉質睡衣，手捧著厚厚的一團東西，站在他們背後，靜靜地站立，沒有聲音，好似在欣賞默劇。
    “偷窺——”童曉白打開了話匣子。
    但沒等說完，對方先下手搶白，越芷瑕眼睛都不眨一下，機器人一樣的回答，“沒有。沒看到能被起訴的內容。你毫不避諱的表演，我光明正大的欣賞。純粹欣賞，而已。”
    “你來追債啊，我沒說不擦地啊？”童曉白狠狠瞪過去。這場景，讓他覺得好像是本末倒置的。以前自己沒這麼糗過，都是他戲弄母夜叉來的，什麼時候母夜叉變觀世音了？
    越芷瑕推推鬆動的境況，將胸前的一團毛茸茸的東西送到他麵前，心平氣和的說道，“從電梯下來，沒看到你們，就猜出你們會在樓道裏。”
    她還料事如神了！童曉白咬牙切齒的在內心詛咒。
    “外麵風大，樓道裏也不暖和，怕你們感冒，我帶了件毛毯給你。”越芷瑕親切的用雙手遞上毛毯，等童曉白沒尋思過味來，她轉身下了樓，棕紅色的猩猩拖鞋踩在樓梯上，一點聲音都沒有。
    “剛才累了，不似你們年輕人身強力壯，精力無限，我爬不動樓，嗨，我乘電梯去。”越芷瑕輕聲嘀咕著，那聲音戴著些許顫抖，貌似是憋著笑的。
    童曉白氣到炸肺，一肚子的抱怨和憤怒就要噴湧而出，等他快要破口大罵的時候，對方消失的身影又殺了回來，探出半個頭，眨眨眼，大布偶一樣的機械說著，“流年說，叫你們馬上上去，現在，估計他要發飆了！”
    靠！不早說，墨跡，討厭，煩人，逼著我好孩子說髒話！童曉白氣得將手中的毛毯砸過去，扔了個空。
    回過頭，隻見小倩瞪大眼珠，看著他如此抓狂的模樣，勉強從牙縫擠出幾個字，“你，沒事吧。”
    沒事！完全沒事！童曉白嘻嘻笑，皮笑肉不笑，一把摟過小倩的肩膀，上樓。
    沒事，越芷瑕沒事，他，沒事才怪。
    怎麼回事，這母夜叉昏迷期間即學了表演，又師承卡耐基了嗎，每一句都針尖一樣，變相挑撥到他的痛處，讓你痛，還不至於致死，但就是讓你痛。
    奇怪，不是她不對勁，就是他不對勁，童曉白揉著還沒軟化下來的鋼絲發，暗自琢磨著。
    他在想，流年也在想，坐在他與童曉白合租的公寓裏冥思苦想。
    苦想一件件怪異的事。
    什麼人要謀殺小倩，知道她身懷異術，所以沒有派普通的殺手來，子彈不是更有效？他不知道，此刻的小倩普通的刀槍是傷害不了的，不久以後，他自會遇見。
    這兩個人，其中一個，應該是男人，他怎會擁有和自己一樣的技能？
    這些，是困惑他的問題。可是，腦海裏還顯現另外一件怪異的事，越芷瑕對貓的反應。
    在回來的途中，越芷瑕因為是先發製人，跑在前麵，他追上的時候，小倩已經被落得很遠。
    兩人並肩跑進了楓景林苑——他們租住的小區，不知從何處，冷不防竄出一隻貓，從越芷瑕的麵前跳過去，她立即臉色蒼白，幾乎跌倒。失神的抱住肩膀戰栗著，等他轉過頭查看，她的額頭淌下了冷汗。
    是害怕，還是勾起了不愉快的回憶，越芷瑕還能畏懼小貓，她一向喜歡這種小動物的。
    不好多問，隻能扶著她回到公寓。
    喝杯熱水，體力逐漸恢複，流年想要開口詢問一些事情，越芷瑕又轉移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