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引一曲鎖窗寒  第五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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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衛殿,用膳廳內……
    “弗依娜——”
    疾步步入大廳的艾利特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弗依娜麵前,容不得片刻遲緩,追問到,
    “你到底去哪裏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這半天我帶著人到處找你,你到底跑去哪兒了!”
    語言裏明顯充斥著憤怒卻又有難以忽略的關切,弗依娜一臉委屈地看著艾利特,還不忘咽下嘴裏的飯,帶著哭腔解釋到:
    “你認為我想啊,一大早起來半個人影都沒有,又餓得厲害,找不到東西吃,在衛殿裏穿來穿去迷了路,隻好跳到房頂上,稀裏糊塗出了護城。摸不清東南西北,餓著肚子到處跑,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你還不讓我好好吃頓飯,現在已經正午了!”
    聽了弗依娜一連串的抱怨,艾利特忍不住笑出聲來,怒氣已經找不到影子了,隻是用手輕輕敲了一下弗依娜的腦門兒,說到:
    “全天下大概隻有你才會稀裏糊塗出了這麼大個護城也不知道,甚至找不到回家的路。”
    弗依娜不服輸,強咽下口中的飯菜道:“誰說我找不到回家的路,隻是這裏離比特恩太遠,要是在那兒,我閉著眼睛都能回家。”
    艾利特眼裏劃過一絲失落,隨後正色道:“記住,這裏也是你的家,一定要記得回家的路。”
    弗依娜想反駁,試圖再一次強咽下口中的飯,沒想到竟然嗆到,噴了艾利特一身,不住地咳嗽,艾利特連忙遞水給她,輕輕拍打著她的背,不乏寵膩地埋怨道:“你慢一點,沒人跟你搶——真是搞不懂,我哪裏得罪你了,找了你這麼久,得來的卻是這一身的飯粒——我先去換一件衣服,你吃完後到真非園來找我。”
    弗依娜顧不得回應,大口大口拚命狂飲,艾利特一臉無奈地搖搖頭,慢慢走了出去……
    打點完一切後,艾利特讓侍者準備了些茶果,佇立在窗邊,凝望著高牆外的天空……
    在侍女的指引下,弗依娜來到了艾利特所住的真非園,這是一個小巧精致的地方,仿佛是濃縮了各處的精華,集於一個有限的空間,卻包含有無限的風韻,不同於鬆月居的清幽恬適,也不似克瑞德所住的昭羲園的富麗威嚴。各色風格多而不雜,條理明了,決不局限於任一主體,瀟灑自由,就像艾利特的性格一樣,不受束縛。
    進入書房,弗依娜蹦著跳著跑到艾利特麵前,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到:
    “你找我有什麼事?”
    細細打量,艾利特今天穿著一身白底綠紗長袍,綠色長發用白色發繩綁在身後,近臉的發絲稍有彎曲,緩和了臉部線條,襯出了他眼神中那無盡的溫柔。
    說實在,艾利特和克瑞德雖然身體裏有一半血是相同的,但總覺得性格相差太多了……
    艾利特臉上的笑容依舊——不正經,嘲弄到:
    “看你現在的樣子好象很有精神嘛,我還以為昨天的事能讓你安靜一陣子呢。”
    弗依娜:“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可不是那種禁不起考驗的嬌嬌小姐,像這樣的事再經曆幾次也沒關係。”
    艾利特:“我看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再幫你收拾爛攤子,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啊,到現在我的手還很痛呢。”
    聽他這麼說,弗依娜想起艾利特抱自己回來的事,臉上不覺泛起紅暈,但還是不甘示弱地說到:
    “那是你自己太沒用了,說話老是這麼難聽,以後肯定沒有女孩子喜歡你,準備打一輩子光棍兒吧。”
    艾利特:“你放心,這件事不用你操心,我身邊一直不缺少仰慕者,我看倒是你這樣的個性讓男人不敢接近吧。”
    弗依娜恨恨地瞪著他說:
    “我不稀罕,隻要能永遠和姐姐在一起就好,對你們這些男人我沒興趣!”
    艾利特提高聲調道:“哦~~~~意思也就是說你要作為你姐姐的陪嫁一直住在這裏?那我不是要永遠受你的拖累,哎——往後的日子還真是黑暗哪。”
    艾利特無奈地搖頭歎氣,氣得弗依娜直跺腳——剛剛從修米亞那兒受了氣,又在艾利特這兒遭罪,真是的,我這一輩子注定不能順心。
    弗依娜:“原來你叫我來隻是想戲弄我,沒事我先回去了。”
    剛一轉身,就被艾利特硬扳過來,好言賠禮道:
    “好了,不逗你玩了,走,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弗依娜叫嚷到:
    “你又要帶我去哪裏,別又碰上那倒黴的事,喂,我不想再被你折騰得隻剩半條命了,喂——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放開我——喂!”
    拚命掙紮著,卻無濟於事。艾利特當作沒聽到,強拉著弗依娜進了裏屋,從書櫥中拿出了一個卷軸,遞給弗依娜,說到:
    “我今早上出去辦事時畫的,順便裝裱了一下,你看看喜不喜歡。”
    弗依娜不屑地奪了過來,說到:“你這種人能畫出什麼……”
    畫卷展開的那一刹那,弗依娜整個人呆住了,停止了言語,那張熟悉的臉,熟悉的紫色長發,熟悉的寫滿溫柔的藍色大眼睛,柔和的線條,美麗的身影……
    “啪噠——”清脆的聲音,是淚水滴落在卷軸上的碎響——這畫中人,是姐姐,是我朝思暮想的姐姐,那個無論何事何地都會不顧一切保護我,疼惜我的姐姐……
    淚水漫過眼瞼,流了出來,接連不斷地流了出來,弗依娜低下頭,把畫卷抱在胸前,靜靜的,立在那裏,近日來的思念化作淚水,掙脫一切束縛,一發不可收拾地湧出……
    艾利特似乎預想到了這個情況,並沒有太多的情感變化,隻是陪著弗依娜,默不作聲地立在那裏。
    好一段時間之後,弗依娜平靜下來,艾利特輕輕地用手拭去她臉上殘餘的淚水,在他的指腹觸及到弗依娜微紅的臉旁的一刹那,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傳至全身……
    艾利特:“怎麼樣,喜歡嗎?”
    語調柔和了許多,似乎是安撫人心的靈丹妙藥,弗依娜點點頭,抬起雙目,對艾利特露出了美麗的笑容,雖然不似初見她時的那份爽朗燦爛,倒多了幾分幽柔的嫵媚。
    收好畫卷,弗依娜跟著艾利特來到園子裏,在石凳上坐了下來,一邊吃茶果,一邊聊天。
    艾利特調侃道:“你還吃啊,態度也轉變太快了吧,小心變得更重,真沒人要了。”
    弗依娜:“你能不能別老扯到這個話題上來啊,好不容易我對你的看法有所轉變,小心別功虧一簣,不然你今後的日子真的會很難過!——不過話說回來,我聽人說,對一個人的感覺可以表現在畫上,特別是眼神,你能把我姐姐眼睛的神韻體現得那麼到位,該不會——”
    弗依娜懷疑地盯著艾利特,這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這小丫頭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啊,從哪兒聽來的這些話,怎麼會想到這上麵去。
    艾利特:“你別多想,要不是看你常常發呆,昨天看到你寫的那稀奇古怪的東西,知道你想家,我也不會多管閑事,帶你去太虛鏡——那兒可以觀測到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旁白:這個嘛,是有受限製的,要不為什麼還要讓人去打探什麼消息呢?這太虛鏡就相當於通訊工具,要“監測”別人,必須是在雙方都認可的情況下,也就是說很多事情不想被知道,就可以用某種手段幹擾監測。)。可沒想到會橫生枝節,這要是傳出去,定會有損我們倫賽斯一族的顏麵……”
    弗依娜:“好了好了,你別解釋了,我是逗你玩兒的,用不著這麼緊張。還有,那不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那叫‘詞’,是一個自稱來自‘大明國’的男人傳入我們比特恩的——他是在一次祭祀時突然從天而降,落在神壇上的,而且他出現的地方還閃現著火光,雖然很奇怪,但他帶來了許多特別的文化,對我們比特恩人有很大的影響哦,已經去世三年了。”
    艾利特:“原來那個傳說是真的!”
    弗依娜臉上顯現出得意的神色——比特恩可是一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地方呢,嗬嗬,民族自豪感讓她不經意間笑出了聲。
    艾利特看著她那一臉得意相,嘴角的幅度又增大了許多——其實,弗依娜和西戴茲本來就有幾分相似,而那幅畫,十分有七分像弗依娜,特別是那雙眼睛,似水一般澄澈迷人,少了幾分西戴茲的成熟,多了幾分弗依娜的純粹,這點,弗依娜不是沒有發現,隻是,她不想去想這些,她更在意的,是姐姐的影子,哪怕隻是一個影子也好……
    看著弗依娜的眼中又泛上了那種悲哀之色,艾利特說出了這樣一段故事,隻是他不知道,這個傳說,牽扯到了兩個他意想不到的人,兩個他認為注定不會有交集的人……
    艾利特:“你知道嗎?我們布瑞艾特也有一個美麗的傳說哦。”
    傳說?這兩個字勾起了弗依娜的好奇心,急忙問到:
    “什麼傳說,怎麼樣的傳說?你快說啊,快說啊……”
    艾利特對此哭笑不得,雖然說這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但也太容易了,好象一個媽媽哄小孩子不要哭鬧,講故事哄他入睡一樣……
    “在布瑞艾特和達爾克的交界處,修米亞大草原上曾經發生過這樣一段故事……
    那裏曾經是一片茫茫戈壁,荒涼冷漠,了無生機,本不叫修米亞,而是死亡戰場,承載著天神們之間一代又一代的戰爭,黃沙之下,掩埋著無數的殘衣敗甲……
    一次,在死亡戰場上風雲一時的戰神修米亞不知為何被處以極刑,而刑場就選在他曾無數次持刀殺敵的死亡戰場上,執行者是他的妻子風神。風神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她想帶著修米亞逃跑,可他的丈夫說什麼也不願走,望著妻子盛滿淚水的雙眼,他帶著淒苦的笑容,揮戩自刎,倒在了他馳騁一生的戰場上,鮮血噴湧,流經之處,綠草瘋長,一片傳下另一片,最後竟然覆蓋了整個戰場……
    風神由於違抗了命令,被剝奪了死亡的權利,永遠無法和愛人相見,永遠無法結束這無休止的痛苦,對於愛人無盡的思念讓她發了瘋似的在綠草上狂奔,從不停下自己的腳步。漸漸的,她的形體消失了,化作怒哮的狂風,晝夜不間斷地在草原上嘶吼,自那以後,這裏再也沒有戰爭發生,很長一段時間之後,風神似乎平靜下來,化作和風,在青草間徐徐遊蕩,似乎是在與愛人漫步人生……
    為了紀念這個戰爭的終結者,人們把那裏叫做修米亞大草原,柔柔的清風,就是那草原的靈魂所在,人們漸漸忘卻了曾經撕心裂肺地哭喊著的風神,而是記住了她的美麗溫柔的名字——弗妮西卡……”
    當艾利特說完最後一個字時,奇怪地用手在弗依娜眼前晃了晃,不解地問到:
    “你怎麼了,還沒回過神來啊。”
    弗依娜的思緒被拉了回來,忙解釋到:
    “沒什麼,隻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那麼美的地方以前竟然發生過這麼悲慘的事。”
    ——或許,這隻是個巧合也說不定。
    艾利特:“的確無法想象,咦——你去過那裏?那兒離你們比特恩有很長一段距離誒,而且是國界,你姐姐怎麼會放心讓你去?”
    糟了,弗依娜一陣心虛,掩飾道:
    “姐姐不放心我來你們這兒我還不是來了,人生短暫,不多去一些地方怎麼行,應該乘年輕抓緊時間揮霍,要不然怎麼對得起自己……”
    ——好險,差點把自己見過修米亞的事情說出來,弗依娜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艾利特語腔裏帶著一絲寵膩的意味,說到:
    “你啊,永遠就是這樣,哪天被人抓去也不知道,保不定還催著人家給你綁繩子。”
    這家夥怎麼說話的口氣和修米亞一模一樣啊,難道他倆是失散多年的兄弟?沒那麼巧吧。
    望著又在發呆的弗依娜,艾利特再一次用言語拉她回來:
    “你又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弗依娜:“哦——我是在想那麼可怕的命運千萬不要降臨到我頭上,看著自己心愛的人死去卻無能為力,即使來了,我也希望我是那個死去的人。”
    艾利特:“你在胡說些什麼啊,什麼死不死的,像你這種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的笨蛋,上天是不會考慮到你的存在的,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厄運降臨到你頭上。”
    “我隻是隨便說說嘛,你幹嘛吼我。”
    “因為你是笨蛋。”
    “你才是呢,不準這麼說我!”
    “你就是笨蛋,不管怎麼樣你還是笨蛋。”
    “你再說,你再說我要動手了哦。”
    “我就說,我就說,笨蛋笨蛋笨蛋……宇宙超級無敵大笨蛋!啊——你真打啊,我的眼睛,我可愛、迷人、魅力四射……的眼睛,你竟然……”
    “夠了沒啊,你還真是惡心誒,自戀狂!”
    “你到底有沒有人性啊!”
    …………
    達爾克‘影’之護城衛殿弗雷特族群正殿內
    一陣徐緩的腳步聲傳來,由遠及近,一個身著粟色便裝的男子踏入正殿大門,在大殿正中停了下來,對一個身著白底藍紋長袍,坐在黑色龍紋椅上的男子行低頭禮。隻見那坐在長椅上的人半閉著雙眼,麵帶微笑,但這並不似艾利特的春光和煦,也不似修米亞的邪魅,更多的是一種深不可測的神秘,讓人不寒而栗,這個人,不簡單,讓人看不透——實際上,有誰能被真正看透呢?
    對著正在行禮的人揮了揮手,示意他上前,說到:
    “修倫,今天有什麼收獲嗎?”
    聲音很好聽,如果沒有見過他的人,一定會認為這是一個無比溫柔的無欲無求之人,可他,偏偏是“影”之終極守護者,阿伊諾•影•弗雷特,一個連克瑞德都謹慎防備,不敢有絲毫疏忽的人……
    那叫修倫的男子抬起頭,以絕對零度的眼神射向阿伊諾,回答到:
    “倫賽斯兄弟在離開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根本無從下手。”
    阿伊諾點點頭,合上雙目,作沉思狀,隨後說到:“你去陪陪母親大人吧,她今天好象有點不舒服——克瑞德的大婚將至,近期不會有太多任務,你抽空多陪陪她吧。
    修倫低頭行禮,隨後轉身離去……
    衛殿神殿內
    修倫步入神殿,幽暗空曠的大殿內隻有一尊風神像,神像前跪立著一個孤單的女子,身著鵝黃色紗衣,十指交叉,不停地頌念那遙遠年代遺留下來的經文。
    修倫:“哥哥說你身體不舒服,怎麼還在這清冷的屋子裏跪著——今天的懺悔就別……”
    女子:“修米亞,你是知道的……我的罪惡感,隻有靠日夜不停地誦讀經文,才能得到片刻的解脫……”
    修倫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她的背影,低下頭,說到:
    “我今天去了那裏——不過你放心,沒有——遇見他。”
    眼前的人身子忽然有一絲顫抖,但卻很快恢複平靜,說到:
    “總會有那麼一天……我所能做的,就隻有在這裏懺悔,為過去的一切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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