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曼珠沙華惑君心
    《天朝衍黃曆年紀》
    天朝曆，祈德三年六月初八，滇國公主瓊華率使團出使大衍。帝甚喜，以隆重國禮待之。
    沐清伸手站在紫檀二龍戲珠的琉璃衣鏡前，讓宮女們伺候著穿上了國禮用的朝服。他轉頭問道：“皇後那邊怎樣了？”
    福順公公立刻上前，“回皇上，皇後娘娘已經準備妥當了！”
    “擺駕鳳澡宮！”沐清淡聲說道。
    理了理身上寬大的衣袖，寧瑤不禁有些氣泄，這麼重的衣服足足都快要將她壓死了。她有些氣躁地喚過錦華姑姑。
    “娘娘•••”錦華恭謹的站在一邊。
    寧瑤拉著身上的華服，“能不能減去一件，本宮實在受不了了！”
    “娘娘，出席國宴的衣服，每一個花紋，每一道刺繡都是有講究的。除去一點兒都是對來朝使臣的不敬，更遑論除去其中一件•••”
    “好了好了！”寧瑤不耐的擺擺手，“你先下去吧！”
    小玉上前整理著寧瑤的服飾，“小姐，你就忍耐些吧！”
    “皇上駕到！”宮外太監一聲高聲通傳。寧瑤整了整衣衫，帶著小玉和鳳澡宮的宮女太監迎了出去。
    沐清從容的走進鳳儀殿，寧瑤在他麵前行禮。這是他第二次這麼近的看著她，沐清有些失神，他甚少來鳳澡宮，她也從不抱怨。他們仿佛隻有在這種時候才會見麵•••
    輕輕歎了口氣，她似乎又瘦了些•••沐清暗想，許是自己對她太苛刻了，畢竟身為寧相的女兒也不是她能決定的事•••
    伸手扶起她，沐清微微一笑：“朕的小皇後可準備好了？”
    寧瑤微微一愣，從沒見過這樣的沐清•••可是這樣的他似乎•••似乎真實了好多。她的臉頰浮現出一絲紅暈，輕輕點了點頭。
    沐清攜起她的手，“走吧！”
    滇國是大衍的屬國，照常理滇國的國宴不應設在崇明殿，但如今大衍國事緊張，寧瑤擅自將國宴定在了崇明殿，不知•••
    寧瑤有些憂心的瞟了身邊的沐清一眼。感覺到有目光盯著自己，沐清回過頭，隻見一雙漆黑的星眸，水水的，藏著些不安。
    他笑道：“在擔心什麼？”
    寧瑤一下驚醒過來，心中懊悔無比，真是沒出息•••竟然•••對著他•••發呆•••
    沐清看著她皺著的小臉，忽而起了些許玩味，“怎麼了？”
    “沒有！”寧瑤急著說道，“隻是•••國宴設在崇明殿•••我怕•••不過••”她想要辯解。
    沐清舉手止住她，“朕明白！如今•••罷了，皇後如此做沒什麼不妥！”
    崇明殿裏燈火輝煌，鎏金琉璃瓦折射著幾顆碩大的夜明珠柔和個光芒，照的大殿裏金光閃閃。數百盆開的正豔的牡丹點綴在大殿的四周，紫金瑞獸鏤花的香爐裏焚著百合香，淡淡的香氣彌漫了整個大殿。
    各宮妃子鶯鶯燕燕打扮的煞是華麗，端正的坐在左手邊的偏席之上，右邊偏席是一個蒙著麵紗的女子頗為妖嬈，尤其是那雙霧蒙蒙的大眼睛，時時劃過媚人的光芒，讓人直移不開眼神。
    右下席之上是滇國的使團，寧瑤細看了他們的穿著，倒似現代中國的苗族。
    左下席是大衍的眾位官員，為首的自是寧相，寧瑤隻看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沐清拉著她的手，一步步走上上首的席位。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眾官員使臣一起跪下，高呼萬歲。
    沐清伸出手，“眾位不必多禮！”
    “皇帝陛下！”滇國的使臣走到中央，“我國國主一直對陛下敬仰無比，特地讓臣下帶著豐厚的貢品覲見皇帝陛下！願我兩國永世交好！”
    他恭敬的跪在中間，沐清微微揚起嘴角，“滇國主有心，朕深感安慰。回去稟明國主，他的好意朕收下了。大衍和滇國兄弟之邦，永世交好！”
    他舉起手中的酒杯，“皇上英明！”諸位大臣在下麵附和著。
    寧瑤見時候也差不多了，便令下麵傳了宴。一道道菜肴傳上席位，俱是她用心挑選的，看著下麵使臣略帶驚異的臉色。寧瑤心裏頓時有一種滿足感。
    “皇後費心了！”沐清夾了些菜，放在她麵前，寧瑤臉色微紅，垂頭不語。
    笙樂飄渺而至，殿中央舞衣飄飄，嬌媚的舞女擺動著柔軟的腰肢，寧瑤心中暗歎，青美人辦事還真是穩妥，這舞安排的真是恰到好處，即不失天朝風範，又精彩之至。
    國宴之事寧瑤不甚了解，辦起來頗為吃力。淑妃一句提點，寧瑤卻不欲假手他人，可是自己也實在有些應付不來，剛好青美人到鳳澡宮“問安”，寧瑤倒覺得這青美人是個可信任之人。出身大戶之家，識書知禮，更重要的是•••她已有了心上人，不會借機做出些爭寵奪權之事！
    饒有興味的看著下麵，寧瑤總覺得那身著白衣的女子甚是眼熟，可是•••明明在宮裏沒見過啊！
    這時樂聲一轉，激烈靈動，那舞女忽然轉過身來，衝她妖嬈的眨著眼睛。寧瑤一口茶水差點沒噴了出來，這樣的眼神•••玉蝴蝶？！
    她一下愣在那裏，沐清看著她，柔聲問道：“怎麼了？”
    “沒事！”寧瑤幹脆的答道，到把沐清嚇了一跳，“累了就去休息一下•••”
    寧瑤捂住額頭，“是有些頭暈，我去吹吹風就好了！”
    “讓小玉好生跟著！”沐清囑咐道。
    出了崇明殿，寧瑤帶著小玉急急的向貞華宮走去。貞華宮原是先皇的一個寵妃住的宮殿，隻不過後來這個妃子犯了錯被打入冷宮。這貞華宮也就荒廢了，剛好這次國宴人多，就將表演的人都安置在了這兒。
    “皇後娘娘萬福！”寧瑤的突然駕到搞得眾人一陣兒慌亂。
    “罷了罷了！”寧瑤隨意的擺擺手，眼睛一個勁兒的往裏瞅。小玉悄悄拉了拉她，“娘娘體諒眾位辛苦，特地備了禦酒賜給大家。”
    她揮揮手，身後早有幾個小太監抬著幾瓶酒走了進來，“今日大宴，諸位也好好喝一杯吧！”
    眾人俱是欣喜，一齊謝了恩。小玉令人將酒擺在了殿外，這樣就等於將人都支開了。寧瑤讚許的看了她一眼。
    內殿之中，隻有一個白衣女子坐在梳妝台前，溫婉可人，一片柔和景象。
    寧瑤一陣兒氣結，“你是•••誰！”她還是不敢確定，畢竟德叔本事再大，這裏也是•••皇宮•••
    “主子！你說呢！”那女子一下轉過身來，笑著問道。媚人的聲音，妖嬈的臉頰，不是玉蝴蝶又是誰！
    “你•••你•••怎麼進了宮！”寧瑤有些激動，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心情。
    “錯了主子！不是你•••是你們！”玉蝴蝶拉開裝著衣裳的箱子。冷劍秋一下從裏麵跳了出來，“主子！”他定定的跪在寧瑤麵前。
    “你們•••”“主子！”玉蝴蝶上前，“你放心吧！我們做的很隱蔽！就算要查也是不怕的！”
    寧瑤忽然覺得喉頭有些哽咽，有如此對她之人，這深宮之中又怕些什麼呢！她拭了拭有些濕潤的眼角，“何必來這地方呢！在外麵自由自在的不好嗎？”
    冷劍秋站起身來，“有如此讓我們傾命相待之人，在哪裏不一樣呢！”
    玉蝴蝶也是讚同的點點頭，寧瑤歎了口氣，“委屈你們了！”
    “主子，快回去吧！出來這麼久怕不會那皇帝疑心吧！”到底是玉蝴蝶細心，寧瑤看看時辰，確實也出來的久了。
    “我明日就安排你入宮！小玉，今晚你找個穩妥的地方•••”
    “小玉明白！”
    宴席之上依舊是觥籌交錯，寧瑤不著痕跡的回到席上，沐清見了，端了盞酸湯放在她麵前：“可好些了？”
    “嗯•••”寧瑤暗暗調整著心跳。
    “皇上！”滇國的使臣上前，“國主除了進貢的物品之外，還另有三件珍寶想獻給皇上！”
    “哦？”沐清饒有興味的看著他，“不知滇國主有哪些奇珍異寶啊？”
    使臣衝身後拍了拍巴掌，幾個身強體壯的滇國男子抬上一個蓋著紅色綢緞的大籠子。
    “使臣，這是何物？”沐清問道，幾乎所有的目光都已經集中在了這個籠子之上。
    “回皇上，這是我國國主在我滇國的聖山朗瑪雪山上捉到的，凶猛無比！我滇國境內竟沒有一個男子能征服它！”
    滇國男子是出了名兒的剽悍，善獵凶猛的動物。如果連滇國男子都無法的獵物，寧瑤不禁也有些好奇了！
    “是嗎？”沐清的情緒完全被調了起來，“使臣快展示下！”
    使臣上前掀起紅綢，隻見籠內是一隻渾身雪白的巨獸，足足有五尺之高，濃密厚實的毛白的亮眼。深褐色的眼睛發出銳利刺人的光芒，雙肩垂落，背部挺直。雖被困在籠中，可是威嚴肅穆，渾身散出一股不可征服的王者之氣，即使是遠遠的坐在上首的寧瑤也感到一股明顯的壓力。
    她看著籠中的巨獸不禁有些微微失神，這•••真是像極了•••藏獒？想不到這個世界裏也會有這樣神奇的生物！
    眾人眼裏滿是驚異，這樣威猛雄武充滿王者之氣的獸真是•••難得啊！
    沐清輕輕拍了拍巴掌，讚道：“果然是寶物！”
    使臣眼裏閃耀著驕傲的光芒，“皇帝陛下，這獵物性情激烈，尋常人難以近身。不知貴國可有勇士讓其心悅誠服？”
    沐清眉頭微微皺起，想不到滇國竟存了這樣的心思，以此物來打探大衍的實力•••
    不過，說來•••他有些心焦，朝內確實無這等猛將•••
    寧瑤看著沐清微暗的臉色，也有些不安，這畢竟關係到大衍的國威。說到底，藏獒也是犬類，是犬類就懼怕巨大的聲響，隻是•••該怎樣告訴他呢？
    她環顧四周，在場的大多是文弱的文官，稍有幾個武將也早已對此物心懷畏懼，像神明一樣仰望著。
    “母後•••”修齊走到她身邊，“母後，兒臣喜歡此物。你向父皇討來送給兒臣好不好？”
    寧瑤強擠出個微笑，垂頭不語•••“好威風的大狗！”一聲低低的讚歎從耳後傳來，她回過頭，隻見一身勁裝的冷劍秋英姿颯颯的立在一旁，眼裏滿是讚許的光芒。
    寧瑤心中一動，“何以見得這就是狗呢？”她輕輕的問。
    “這•••”冷劍秋愣了一下，“隻是看起來威猛些，想是不尋常的異數吧！”
    “你說的沒錯，犬類就是犬類，不管看起來怎樣，總有犬類的弱點。”寧瑤看著他，慢慢的說道。
    “主子的意思是•••”冷劍秋覺得這話裏有些玄機。寧瑤隻是微笑不語•••
    轉過頭，她笑著向身邊的沐清說道，“皇上，可否讓臣妾推薦個人一試？”
    沐清略感意外，“皇後有合適的人選？萬一•••”
    “臣妾明白個中厲害”寧瑤朝身後揮揮手，冷劍秋定定的走到殿裏籠子前。
    籠中藏獒張著閃著亮光的三角眼•••蔑視？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這巨獸難道如此通人性？暗暗讚歎道。
    幾個小太監上前打開了籠門，雪白的藏獒慢慢走了出來，危險壓抑的氣息一下環繞住了劍秋。
    他定定神兒，麵不改色的和它對視著。一盞茶•••一炷香•••時間慢慢的流逝，這一人一狗還是一動不動的對視著，寧瑤有些緊張，下意識的抓緊了手中的帕子•••
    沐清輕輕執起她的手，目光卻一直留在殿中。溫暖的體溫讓她的心頓時安定了下來。
    突然間，一聲巨響從殿中傳來。寧瑤下意識的轉頭去看，隻見那藏獒眼中劃過一絲恐懼的顏色。
    果然•••她心下一鬆。冷劍秋瞅準時機，一下將繩索套在它的脖子上，那藏獒一下狂躁了起來，奈何周圍巨大的響動讓它有種極其不安的感覺。
    劍秋上前，小心的躲過它的利牙和尖爪，慢慢的靠近輕輕撫慰著•••
    殿中鴉雀無聲，大家的眼光緊緊盯住劍秋。那藏獒起先極其狂躁，劍秋不急不躁的慢慢安撫著•••漸漸的，它的眼光竟柔和了下來，親昵的靠在劍秋身上撒歡•••
    殿中沉默了一下，然後爆發出驚人的歡呼。沐清滿眼都是讚許，“不知皇後從哪裏找來這種人才•••”
    寧瑤尷尬的笑笑，“是•••臣妾給皇兒新請的師傅罷了•••”
    “有勇有謀•••”沐清眼裏閃動著明亮的光芒。
    “皇帝陛下”使臣上前來，“貴國真是人才濟濟，在下服了。還有一件禮物•••”他朝身後招招手，一個滇國打扮的男子捧上了一個蓋著紅綢的金盤。
    “這是我國公主親手調製的蘇和香，集四月春日早開的白芷花蕊，六月朗瑪雪峰上的紅蓮花露水，九月紅穀中的波斯綠菊花瓣，十二月滇國皇宮中的冰魄梅花，糅合了其他百餘種珍貴香料調和而成。其香氣三月不散，難以言喻•••”
    使臣向前掀起紅綢，一個精致的琉璃小瓶，裏麵金黃色的液體，僅隔著瓶子就有幽幽的冷香散了出來。
    寧瑤微微抽動了下凝脂般的鼻子，“其香隻應天上有，人間得有幾回聞•••”
    沐清看了她一眼，“多謝滇國主了。這些禮物真是都妙得很啊•••”
    使臣恭謹的說道：“皇帝陛下，最後一件禮物才是真正的奇珍，我滇國的絕寶•••”
    謝謝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