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身無彩鳳雙飛翼
    “我說正殿裏沒人呢！原來眾位娘娘都在這裏！”一個清亮的聲音笑著叫道。
    寧瑤回過頭，那修美的身型，輕盈的步態，說話時嘴角略帶三分笑的甜意，正是嶽嶺知州的女兒美林。
    她沒想到沐清竟然真的把她留在了宮裏，一股酸澀鬱悶之氣堵在胸口，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淑妃以為她不識美林，貼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這是皇上那年巡災的時候從嶽嶺帶來的劉美林劉姑娘。她的父親因為救災捐軀了，皇上將她帶入宮中，以公主之禮相待。隻怕•••”她的口氣有些低沉，“兩人已經兩情相悅了•••”
    兩情相悅•••她的心裏泛起一絲絞痛。悄悄深吸了一口氣，隻是還在希翼些什麼呢？兩人的情誼隻怕在嬤嬤死的那一刻已經斷了•••在她被逼入宮的那一刻就已經盡了•••
    “皇後娘娘吉祥！”美林娉娉嫋嫋的上前行禮。
    寧瑤淡淡的擺了擺手，“起來吧！”
    “眾位娘娘剛剛聊了什麼這麼高興？”她上前坐在淑妃娘娘的身邊，“我•••”淑妃正要開口。
    “沒什麼！”寧瑤打斷她，“晚宴應該備好了。各位一起去吧•••”起身向外走去，雪妃見一向性子溫和的皇後突然這樣，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笑著招呼其他妃子，“眾位妹妹隨我來吧！”
    晚宴設在飄雪殿前，寧瑤等人到底時候已經掌上了燈，擺上了菜品，美酒。周圍滿是雪白的薔薇，淡淡的馨香漂浮在空中，略起了些薄霧襯得這裏似是飄渺的仙境。
    眾妃妃子各找了自己的席位坐下。一時間，飄雪殿前歡歌笑語，俏麗的聲音混在一起像是風鈴在微風裏泠泠作響，煞是悅耳•••
    寧瑤強打起笑容，舉起麵前的酒杯，“今日是雪妃的生辰，本宮再次祝雪妃娘娘福壽無疆，長樂無極！”
    雪妃笑吟吟的端起酒杯，剛要飲下，隻聽得門外太監一聲高喊：“皇上駕到！”
    她忙放下酒杯，一臉歡喜之色怎麼也掩不住。寧瑤淡淡的放下杯子，反觀其他妃嬪的反應也是如她一般，好幾個妃子悄悄整理衣衫，隻盼能得到皇上的一絲注目。
    這就是後宮裏女人啊•••她看著這一切，永遠隻為了眼前這一個男人而活•••
    沐清換下沉重呆板的朝服，穿了一身水青色雲紋圍袖邊的蜀錦長袍，俊逸出塵。
    “皇上吉祥！”雪妃笑著福禮，“皇上政務繁忙還想著臣妾，臣妾真是受寵若驚！”
    沐清執起她的手，嘴角綻開柔和的笑，挽著她坐到上席，“雪兒的生辰就是有天大的事朕也是要來的•••”
    雪妃嬌羞的笑起來，幸福的樣子讓寧瑤有些心酸。他對雪妃•••畢竟是不同的吧•••
    “皇上吉祥！”寧瑤站起身。“皇後也在•••”沐清坐下，“不用拘禮了，都坐下吧！”他對著的下麵的眾位妃嬪說道。
    “前個兒拿來的血燕可吃了？你身子不好，平日裏要注意些！”沐清看看桌上的酒杯，“這麼涼•••”他試了試，“福順！讓人把這裏的酒都拿去熱熱，這麼冷的天怎麼能喝這樣的酒？”
    雪妃笑的很柔軟，一向淡漠的臉上此刻像是初融的冰雪，直要把人化了進去。
    精致的菜肴擺在眼前，寧瑤又一下沒一下的吃著，絲毫嚐不出任何味道。身邊的沐清細心地為雪妃夾菜、添酒。寧瑤暗嘲自己，這樣不是很好嘛，至少自己不會成為眾矢之的。可是心裏的那股失落卻是騙不了人的•••
    “父皇•••”修齊的略帶激動的聲音傳入寧瑤耳裏，恭謹的站在沐清席前，“兒臣最近心血好些詩詞，背給父皇聽可好？”
    沐清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皇兒如此上進，父皇心裏很是安慰。這詩嘛，改日再背不遲•••”
    修齊明亮的眼睛一下暗了下來，“是•••”他行了一禮，慢慢的退了下去，小小的背影有掩飾不住的失望之意。
    “皇上！”寧瑤急切的叫道，聲音一時沒有壓住，驚得身旁的嬪妃們全向這裏看來。她略覺不妥，柔聲說道：“三皇子的學業確實有了很大進步，就讓他背幾首當做給雪妃的壽禮吧！”
    沐清深深地看著他，眼裏有些她不明白的意味，“那•••皇兒就背幾首來聽聽吧！”
    “是！”修齊驚喜的站到中間，寧瑤衝他鼓勵的笑了笑。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修齊緩緩的吟誦道。
    寧瑤一下愣了，不想他竟將教他的《水調歌頭》背了出來。轉頭看向沐清，他正若有所思的盯著修齊。
    待他頌完，“這是誰教給你的？”他問道。“是•••”“齊兒•••”寧瑤叫道，“到母後這兒來！”
    她招招手，修齊聽話的坐在寧瑤身邊，她輕輕撫了撫修齊的頭，正要說些什麼。隻聽得一陣兒仙樂傳來，眾人的眼光全都被引到了席間的舞台上。
    紗衣飄飄，綠意盈盈。眾舞姬圍做一圈，似是含苞的花朵，隻等春天的到來。忽然間，仙樂一轉，偌大的花苞也隨即越轉越快，旋轉之間竟然慢慢盛開。一點純白若隱若現，待到花兒完全開放，裏麵竟是一個白衣如雪、體態柔美的女子•••
    細看之下，不是去換衣裳的婉貴嬪又是哪個。寧瑤頓時了然，定是瞅準了雪妃生辰這個時機才別出心裁，想引得沐清的注意。
    “好！”沐清大笑著拍起巴掌，“婉兒這身打扮真是出塵，朕都快認不出了！”
    婉貴嬪含笑走到跟前，“皇上就知道取笑臣妾！臣妾還怕演的不好皇上怪罪呢！”說完走到雪妃麵前，拉著她的手，“姐姐，妹妹以這支舞為你賀壽。事先沒跟姐姐說明，姐姐別怪我！”
    雪妃勉強的笑笑，“怎麼會，我感激妹妹還來不及呢！”
    沐清攜了二妃的手，拉到席上，“今日二位愛妃定要不醉不歸•••”
    寧瑤看著他們笑語盈盈的樣子忽然覺得很假，一種想逃離的衝動怎麼也壓不下去。她悄悄的吩咐小玉照看好修齊，自己則瞅了個大家都不注意的時候離了席。
    雖說天已漸漸暖和了起來，但夜晚的風還是帶了凜冽的寒意。伸手緊了緊身上的鬥篷，她抬頭望著天上的明月。
    慘白慘白的冷光，照的她覺得些微有些刺眼。記得以前梅園的月亮總是溫和暖暖的亮著，娘親會抱了她坐在園裏那棵大大的梅樹下，喝著自己做的梅花釀賞月。那時的月亮多美啊•••
    什麼時候，這月亮就變了呢？
    她輕輕歎了口氣，起身向往絳雪湖走去。忽然間，一陣兒急切的腳步朝著寧瑤這邊走來。她心下一驚，腳上下意識的就躲在了一邊。
    隻見一個身著鎧甲的侍衛急急的走過來，頭不停地張望著，似是在尋找什麼東西。過來一會兒，又是一陣兒腳步聲，不過這聲音比起這侍衛的輕了許多。
    “青妹！”那侍衛激動地上前，想要抱住那女子卻又不知如何是好。隻得激動地站在那裏•••
    月光下，那女子顯得嬌媚柔弱，若春日裏扶風的弱柳，寧瑤像是在哪裏見過她，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她臉上帶著不安的神色，“不會有人來吧？”
    “不會的•••”那侍衛輕輕攬住她，“我都安排好了，放心吧！青妹•••你瘦了！”心疼地撫上女子的臉頰，他歎了口氣•••
    “早知這樣，當初我們還不如一起私奔，也好過現在你在這深宮裏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這句話說得寧瑤心急速的跳了起來，她終於想起眼前這名女子是誰。當日剛入宮中，後宮的諸位嬪妃一齊朝見，這女子分明就是其中的一個。芷蘭宮的青美人，京都府尹的女兒薛采青，聽說她入宮後一直不得寵，想不到竟是有了心上人•••
    深宮裏，隻有一句話是真理，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寧瑤不欲知道更多也不想多管，轉身就想離開這裏。
    誰知，就在邁步的一刹那，腳下一不留神踩了一個枯枝。脆脆的破裂聲在這寂靜的地方頗為紮耳•••
    寧瑤當下心道，完了！那侍衛反應極為敏銳，霎時間，冰冷的劍就架在了寧瑤的脖子上。
    “你是什麼人！”他厲聲問道。寧瑤背對著他，心裏暗歎了一口氣，緩緩的轉過身來•••
    “皇後娘娘！”青美人失聲叫道。兩人一時都愣在那裏•••
    “娘娘！”那侍衛反應過來，一下跪在了地下，“娘娘饒命！都是屬下的過錯，與青美人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青美人一旁嚇得渾身發抖，隻是說不出話來。
    寧瑤心下不忍，“你們起來吧！本宮並沒有怪罪你們的意思•••”
    “娘娘•••”那侍衛並不信能如此簡單的逃脫，“這事真的與青美人無關！娘娘，你要要殺要刮衝屬下一人，隻求娘娘莫要責怪青美人•••”
    他拚了性命似的使勁兒磕頭，禦花園的路全是青石板鋪就，不多時，他的額頭上就一片血肉模糊。
    “你起來吧！”她歎著氣，“我真的沒有責怪你們的意思！”寧瑤自稱是我，就是說今天的事皇後娘娘一點兒也沒看見。
    那侍衛和青美人也明白這宮中的暗語，當下麵上露出些微喜色，“我隻是看月色明亮在這禦花園中散步。今晚月色甚好，碰巧遇到了青美人，便一起賞月。你們明白了？”
    “是••••”青美人臉上有一絲清淚，“采青與皇後娘娘甚是投緣，一起賞月以增進姐妹之情•••”
    寧瑤淡淡的笑了，轉過身走出了幾步，似是想到了什麼，“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青美人以後若是還想賞月，盡可到本宮的鳳澡宮•••”
    寧瑤心裏很是替這對有情人惋惜，相愛而不得見，怕是這世上最苦的事吧•••成全一對兒有情人，有何樂而不為呢？
    沐清慢慢的喝著杯中的酒，眼神不時朝著那一席空位掃去。似乎她已離開很久了•••心裏忽然有些煩躁，放下手中的杯子，一時不知該做些什麼。
    “皇上”婉貴嬪拿起一顆剝好的葡萄送到沐清嘴邊。沐清推開她的手，勉力笑著，“朕有些累了。眾位愛妃若有興致就在玩一會兒吧！朕就先回去了•••”
    “皇上要去哪裏！”婉貴嬪急切的說道，“臣妾是說，天色已晚，皇上何不就近歇下。也免了奔走之累•••”
    反觀雪妃一時有些希翼。“皇上！”淑妃笑道，“今日是雪妹妹的生辰，不如皇上就在這兒歇下吧！”
    婉貴嬪本想讓皇上留在她的延喜宮，誰想別出心裁的計策竟一時忘了雪妃才是今日的主角。嘴角一時有些僵硬，隻是淑妃說的合情合理，自己也無法反駁，隻好訕訕的和著：“是啊，皇上。今日是雪妃姐姐的生辰呢•••”
    沐清沉默了一會兒，“雪兒”他扶起雪妃，“朕昭陽殿中實在有些公務。改天朕再來看你如何？”
    雪妃漂亮的眼睛暗了一下，隨即笑道：“皇上為國為民不辭辛苦乃是萬民之福，臣妾又怎敢耽誤國事呢！蘭兒•••”她衝一邊的婢女招招手，“把皇上的披風拿來！”
    親手為沐清穿上，雪妃細心地壓了壓領口的縫隙，“恭送皇上！”
    沐清輕輕握了握她的手，“風大，快回殿裏去吧！”說完，就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