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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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月末,事務所連著接了好幾樁官司。所有的人都忙碌了起來,項毅也不能例外,還被劉榆風派去出差了好幾天。再去“茶廬”,已經是七天以後的事情了。但這次卻不是項毅一個人去的,同去的還有顏立國、陸麗和郝大慶。
他當然是想獨自去“茶廬”看看久違的寧可,在異地的這些日子裏,他常常莫名其妙地就會想起她這個人來,又不為什麼,就是想了。可他剛一回來,還沒有來得及收拾行李就被顏立國抓了個正著:“走!出去聚聚,我今天小賺了一筆,值得慶祝慶祝,也算是給你接風吧!”
“我還有事……”
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顏立國就已經連推帶拉地將他“綁架”到車上去了。上了車,他發現陸麗和郝大慶也在,就更不好推諉什麼了。
四個人先是挑了一家頗上檔次的酒樓去海吃了一頓。
在豪華的包間裏,顏立國和郝大慶在那裏杯來酒往地稱兄道弟,大侃他們這次合作的種種得意之處。可聽了半天,項毅還是有點不明就裏的,顏立國什麼時候也搞起“藝術經濟”來了?
“你不做廣告了嗎?”
“誰說的?”
“那你———”
“我隻不過是介紹幾個客戶給湯姆罷了。”顏立國笑:“他賣了五幅畫,給了我幾千塊傭金而已。”
“幾千塊?”項毅吃了一驚。“那麼多!”
“這哪裏算是多了?”郝大慶挺洋派地聳了聳肩。“你也介紹介紹,大家共同發財啦!”
“什麼名畫呀?那麼值價!”項毅好奇地,“是畢加索,還是梵高?”
他這話讓大家全笑開了,仿佛是聽到了最為好玩的事情。郝大慶尤其是樂不可支,誇張地前仰後合著。“項毅啊,項毅!你叫我說你先生什麼好呢?!我有那種畫,還會坐在這裏嗎?”
笑夠了,顏立國對郝大慶說:“還是你給他上一課吧!他這人一向都傻得像土著人似的。”
郝大慶慢條斯理地就開了口:“現在這些有錢人是多了去的,汽車、洋房什麼沒有呀?他們就要玩點高尚的了,收藏些古董啊、字畫啊,就成了時髦的事情了,是不是?”
項毅點了點頭,心裏有點兒明白了。他是知道有人靠替那些富翁代買藝術品賺取差價的,郝大慶無疑是在幹這行的,可利潤有那麼高嗎?他又有些不相信了。
“這隔行如隔山啊!”郝大慶繼續指點項毅。“你別看那些大老板們做起生意來是頭頭是道的,可想附庸風雅,那就玩不過咱們這些行家了。你隨便拿幅畫給他,說是什麼價他們就準認,反正他們又看不出差別來,特別的好蒙。這個空間是相當大的,錢還不好賺嗎?”
“這不是騙人嗎?”
“什麼騙人不騙人的?”郝大慶不以為然地。“這叫智力遊戲。再說,我們又不是沒給他們東西,是真品或者是贗品,對他們那樣的人來說還不是都一個樣的。”
“可———欺騙總是不太好的罷。”
“有什麼不好的呀?”陸麗嬌滴滴地接了口:“足球比賽還不都是在搞假摔、假球那一套?”
“瞧!瞧!”顏立國用筷子直敲項毅的頭。“你一個大男人還不如女流之輩懂事。”
郝大慶掩飾不住輕蔑地搖著頭,“照你這麼混下去,有沒有大的成就還真不好說了。”
“哦?”項毅被他的口氣弄得有些不自在了。“你怎麼就知道?”
郝大慶一副假洋鬼子的作派,連語調都不太像是中國風格的了。“生活就是生活,巴爾紮克在一百多年前就說過了:‘世界上沒有原則,隻有事故;沒有法律,隻有時勢;高明的人同事故跟時勢打成一片,任意地支配。’。像你這樣的玩清高,充其量就是個溫飽水平。人家都在環遊世界了,在馬爾代夫曬太陽、在巴黎喝咖啡了,你老弟還在那兒被老婆孩子拖著,在為漲價的柴米油鹽傷腦筋,你屈不屈啊?”
“精辟!精辟!”顏立國拍案叫絕。
項毅眨了眨眼睛,覺得他的話也確實不無道理的,很難反駁。可不知道為什麼,心裏卻總是覺著不是個滋味。他想起了寧可關於羅亭的那番議論,就問:“難道說就隻有金錢了嗎?思想的價值呢?”
“思想?!”郝大慶嗤之以鼻地,“這都什麼年代了?還在講思想這種抽象的玩意兒?”
“人不正是因為有自己的思想才是高等生物的嗎?”
“可我們這個時代既沒有國仇,又沒有家恨的,早就不需要英雄領路了,要那麼多沉重的思想幹嘛?也沒有人有興趣去知道你有什麼思想,我剛從學校畢業那會兒,還不是熱血青年一個?總是以為搞好自己的專業就能成功了,事實很快就教育了我:這根本就行不通!我是得過好幾個獎,可又代表了什麼呢?就得意了那麼幾天,就再沒有人來睬你了,結果還是窮得叮當響,說得好聽是什麼‘精神貴族’,其實也就是個叫化子!幸好,咱明白得快,知道了再也不能那樣縮手縮腳地活了,知道錢才真的是個好東西,就另外找到了這樣一條光明大道。現在不是新貴族一個了?還一樣是文化人。”郝大慶權威地一揮手。“如今啊,無論是社會還是人,衡量你高不高等的標準也就看你口袋裏有多少鈔票了。國家的政策不也是以經濟發展為重點麼?”
“難道,做壞人也無所謂嗎?”
“這年月,還管他是什麼壞人不壞人的啊!隻要能弄到錢,就是好人了。”郝大慶揚起脖子喝了一杯酒。“這就是鄧大人‘不管是黑貓還是白貓,抓到耗子就是好貓’的精髓所在了!”
項毅疑惑了。“那句話是這個意思嗎?”
“可不是?”郝大慶大點其頭,接著又挺知己地說:“也是咱們是好朋友,我才給你說實在話的。你不會生氣吧?”
項毅隻好笑笑了。心裏卻實在是驚奇,以前的郝大慶是那樣的沉默寡言啊!怎麼就幾年的時間就變成了一個丘吉爾式的雄辯家了呢?看來,人家的確是在與時俱進著,自己還真的有那麼一點落伍了。
在高談闊論中,終於結束了晚餐。
“時間還早,我們又去哪裏消遣消遣?”郝大慶容光煥發地,“洗桑拿?”
顏立國還沒有表示,陸麗就白了他一眼。“不正經!”
郝大慶忙故作紳士地一笑:“啊!我忘了這裏還有個女士,真是失禮啦!”
“去KTV唱個通宵。”顏立國提議。
陸麗還是搖頭。“得了,這早就玩膩味啦!”
項毅心中一動。“那———我們去喝茶吧!”
“這還不錯!”陸麗讚成道:“把姍姍也叫來吧。”
“她,還要加班。”項毅撒謊了。心裏沒來由地有一點心虛,好在並沒有誰懷疑他什麼。
“叫上林曉露好了。”顏立國捉狹地。“天賜良機嗬!”
項毅白了他一眼,就沒理會他了。顏立國總是愛拿這個說笑,其實他們有什麼關係呢?他不僅是有很久沒見到過林曉露這個人了,甚至於,連這個名字聽上去都已經有一點陌生了。
“去哪裏?”
“去———茶廬罷。”項毅有些興奮,“那兒的氣氛最好。”
郝大慶也點頭了。“就去那兒吧!還可以看看‘倩女幽魂’呢!”
陸麗奇怪了。“什麼倩女幽魂?那裏還有電影看嗎?”
郝大慶就把“茶廬”的情況大致說了說,提到寧可的時候,他笑得挺有些怪的。“那女人的氣質還真是不錯的,又會彈古箏,讓人很難忘呢!”
“古箏有什麼了不起的?”陸麗撇了撇嘴,“不過就是個賣藝的。”
陸麗也算是個音樂人,從小學的是鋼琴,已經是上級數的了。現在在一家音像公司作監製之類的工作,卻反而最瞧不起那些搞音樂的,說是他們隻會給人找麻煩。
“當然了。”郝大慶有幾分獻媚地,“有你陸大小姐的鋼琴,哪還有什麼古箏的份啊?”
正在開車的顏立國也加入到對陸麗灌蜜糖的行列,和郝大慶有一搭沒一搭地恭維著她。陸麗並不感到反感,在那裏沾沾自喜得隻差沒翹尾巴了,如果她有的話。
項毅覺得他們真是很無聊,就別過頭去看車窗外的街景,想著寧可,心裏湧起一股暖暖的感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