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早晨，依舊六點鍾自然醒來，機械式，不，也可以稱之為有規律，重複哪怕失憶忘了最愛的人，也可能依舊記得的生活習慣。熱牛奶，烤麵包，打果汁，洗臉，刷牙，換衣，開始第一天的進食。在六點鍾到六點半的這段時間，不得不承認，我是有那麼一點點期待的。那就是流璃又從何處突然冒出來，“嚇”我一跳作為驚喜。當然，我顧喬瑜可是很沉穩的。
    作為靈體的流璃，與人類不同，完全不用將吃喝拉撒睡作為生命必做五件事。隻有一樣是靈體不得不為之事。那便是食妖。我曾經問過流璃，妖的滋味如何。流璃清淺地應了我一聲，＂很苦。”嗬，流璃這是名副其實地在吃苦啊。吃些苦總是好的。我們吃苦，方能體會成長的疼痛，流璃吃苦，可維持生命。什麼都是有代價的。那時我想，流璃這被苦味浸透的千年生命到底會將是何般模樣呢？
    換好便服，在餐桌前開始一點的第一次進食。
    流璃從窗戶無聲無息閃了進來，倚著餐桌，清亮的不大不小的眼睛好奇地瞅著我雷打不動，風雨不換，十年如一日的早餐。今天早上，我發現流璃的頭發又有些長，已快接近膝蓋處，相比作業她定又在外閑晃時趁機吃了一隻導航高的妖怪。
    妖怪的藥理越強，靈體時候可獲得的生命力就越強。這一點很像野獸。吃得飽飽的，那麼接連幾天餓肚子也定沒問題。另則，靈體食妖，所獲的生命力可轉化為自身的靈力，靈力體現在頭發上。頭發越長，靈力越強。流璃說，十分罕見的是，我作為一個人類，也有靈力，所以可看見那棵化為靈體的花樹。如果我將頭發蓄長，也許，隻是也許，我可以以人之身擁有強大的靈力。
    但是，這又如何呢。去信誓旦旦地抓妖怪嗎。生活賦予我的膽子已經不小。將來必定是上學，工作，結婚，養育子女，變老，等待死亡。一環接一環，我永無逃出之日。這靈力於我無用。
    但是對琉璃，如果將來我們一直在一起，或許我可以盡自己的力量幫助流璃抓妖，減輕她的負擔。有一天我白發蒼蒼，滿臉皺紋，行動遲緩之時，流璃還是不變的美麗容顏啊。她在最美的青春中死去，容貌永駐，估計會令許多為蒼老而惶恐不安得人羨慕吧。嗬，羨慕她的什麼呢。一輩子跟個孤魂遊鬼似的，吃到苦也不覺得苦。無所依，無所靠，跟現行世界隔離，沒有朋友，隻有作為獵取對象的妖類，永永遠遠隻得一個人．．．．．．
    流璃啊，到底哪一種才是真正的苦呢．．．．．．
    ＂流璃，你要嚐嚐嗎？”我指著桌上的早餐問流璃。我希望流璃試一下。水果的味道，牛奶的味道，穀物的味道。會不會這些年除了苦味都已經忘記了呢？可是我太笨拙，明明很希望流璃嚐試，但語氣還是往常的疏離冷淡，因略略的緊張顯得有些不自然。說過這句話後，我立刻後悔了。我忘記了一件事。
    “嗯，”流璃湊近了食物，“可以嗎？”流璃舉起盛滿果汁的杯子，輕輕搖動，看紅色液體優雅地晃動。“雖然這些對琉璃沒有一點幫助，可是偶爾試一下也不錯。”“這樣啊。”流璃坐在餐桌上，微微傾斜著腦袋，望著天花板，一隻手絞著頭發。
    ＂我想吃，不比冰淇淋。”
    我一驚，她怎麼會知道冰淇淋這種現代化產物。
    “昨天晚上，我見有一個男孩跑了好長的路，給一個女孩送那東西。女孩高興地說她最最喜歡吃冰淇淋。”流璃模仿那那女孩的聲音道。“我也想吃冰淇淋。雖然吃不出來任何味道，但是就用心感覺一下那種甜美的味道吧。”
    聽罷，我立刻起身，冰箱裏應該還有些，我一年四季的不可或缺品。不知道著算不算喜歡呢？我取出經常吃的一種大盒子巧克力冰淇淋，拿了一把小銀勺，遞給流璃。
    流璃像極了得了糖的小孩，高興地接了過去，拿勺子，左比比，右劃劃，隻是盯著它，遲遲不肯動手。
    “這就是那女孩最愛吃的冰淇淋啊。”
    “我要幹掉你了，冰淇淋。”
    流璃盛了一大勺放入口中，閉上眼睛，嘴角帶著笑意。
    靈體進食任何東西，包括妖類，都無吞咽動作。食物進入口中，會瞬間消散，仿佛隻是吸了口氣。
    那女孩最愛的也許更是男孩的那份心意吧。我看著流璃，心中默默地想。
    流璃也有什麼懷念的人嗎。
    如果是，已是隔了一個時空，會不會再隔一個身份呢。
    如果是，我由衷地希望流璃懷念的“人”可以和她“共苦”。
    “喬瑜，謝謝你。”
    ＂這樣啊，那就陪我一起出去吧。”
    “好，做什麼？”
    “買花。”
    流璃，平常最為愛花惜花的你，難道竟沒有發現餐桌上的花已經破敗凋謝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