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十六章 玉人在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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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熱情的店小二已經滿臉堆歡地迎了上來,問蘇暖玉需要些什麼服務。蘇暖玉問:“你們這裏都有些什麼酒?”店小二道,有汾酒、有竹葉青、有女兒紅、狀元紅……非常熟稔地報了一堆。蘇暖玉酒量奇差,根本不能喝白酒。她看著店小二一張一合的嘴,感覺胃中翻騰得愈加不舒服了。
“這位公子喜歡米酒。”孫超看出了蘇暖玉的異樣之色,遂打斷了店小二的話頭。那店小二唱了個喏,領蘇暖玉在幹淨的位子上坐下。其時離午時尚早,店裏基本沒什麼食客。
米酒極快地便呈了上來。蘇暖玉一看,心中不由驚喜。然後捧著碗,淺淺地抿了一口,果然就是自己家釀製的那種甜酒嘛。因其香甜,入口不澀,每當家裏新釀此酒時,蘇暖玉總是偷偷飲上一碗。媽媽好像心疼那酒似的,老不許她多喝。其實哪裏是心疼酒呢,而是酒量差勁的她隻消喝得一碗,便總會酩酊大醉。
喝著這酒,忽然便想起了家人。一瞬間眼圈便又紅了起來。看史俊安的神情,那般堅決,估計想要完成這大善人的心願真是難如登天。莫非她就再回不去了?就留在將軍府做一輩子下人了?一想到此,不由有些悲從中來,將碗中的米酒一飲而盡。接著拍著桌子大叫:“再來一碗!”
店小二百般殷勤地又送上來一碗乳白色的米酒。蘇暖玉不知是喝了這酒還是想起了家的緣故,竟然覺得胃中舒泰許多,並不似剛才那般令人作嘔似地難受。李雲尚父子還在為無米下鍋而犯愁,這裏卻有多餘的米來釀酒。世道不公啊!錢真的是好東西啊!
錢?蘇暖玉猛地一驚。她現在可是身無分文呢。看向一旁垂手侍立的孫超,嗬嗬笑道:“孫超,你帶銀子了嗎?我沒有銀子付酒錢呢。”
“公子莫要再飲三碗四碗,兩碗米酒的錢孫超還是有的。”他苦笑著答道。
蘇暖玉感覺還沒喝得過癮呢,不過兩碗酒下去,她已經飽脹得不行了。本來想買點回府去慢慢喝呢,孫超恐怕以為她以後不還她錢呢。如此便算了。下次發了月錢,再來買點解饞吧。
“如此多謝你了。等我回了府,立馬還你銀子。”蘇暖玉打著酒嗝,站起身來便往外走去。臨走前還不忘對那櫃台裏的店家說道:“貴店的酒不錯!”店家笑著謝過她的光顧,說了盼她下次光臨之類的話。
蘇暖玉此時已經覺得有些頭重腳輕的了,昏昏沉沉地爬進了馬車內。孫超結了酒錢出來,解了馬繩,揮鞭朝將軍府而去。
馬車剛剛啟動,身後一匹駿馬疾馳而來。來人“咦”了一聲,緊急勒住駿馬,驚問道:“孫超,何以此時還在這裏?”
孫超抬頭便看到一襲青色長衫的方鎮欽,後者高坐在馬背上睥睨注視著他。他臉上一紅,訥訥道:“那個……蘇姑娘想要喝酒,所以……”
方鎮欽翻身下馬,挑開了車簾。車內蘇暖玉已經躺倒在地板上,一張小臉紅豔不已。他大驚,急忙衝進車內查看。
“暖玉!暖玉!”他輕搖她的肩膀,焦急地呼喊著。
蘇暖玉卻嚶嚀一聲,側過身去,將自己的右手胳膊枕在了頭下。方鎮欽衝外麵問道:“她喝的什麼酒?喝了多少?”
“回爺,喝了兩碗米酒。”孫超惴惴不安地回稟說。
方鎮欽不由得啞然失笑。哪有人喝兩碗米酒也能醉得不省人事的?看到蘇暖玉不時地翻轉身體,頭下的枕頭由右臂換成左臂,顯見是睡得極不舒服。鬼使神差地,方鎮欽竟慢慢在她身邊坐下來,伸直了雙腿,小心翼翼將她的頭顱安放在他的腿上。
“孫超,你慢慢地把車往府裏趕吧。黑雲會自己跟上的。”方鎮欽吩咐說。黑雲是他的寶馬的愛稱。
馬車啟動,車身輕微地搖晃著,蘇暖玉就像坐在搖籃裏般舒服受用。以前被人取笑半杯倒的時候她還狡辯說,喝醉了便呼呼大睡總比胡言亂語或手舞足蹈地來得好得多了。若是她知道了今日此番景象,又該作何感想?
方鎮欽低頭看著熟睡中的蘇暖玉,心裏真是五味雜陳。他模糊地意識到自己好像對這個女子上了心,但又予以否定地反駁說怎麼可能。她又不漂亮,出身來曆也可疑,脾氣好像也欠佳,他沒理由去對她上半分的心吧?可是,為何總是沒來由的,看到她口口聲聲提到史俊安,還公然跟李雲尚拉拉扯扯的,他就一肚子的火?
他輕輕地笑了,笑自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雖然真是理不清那亂如麻的心緒,更加難以解釋他最近的所作所為,但有一點他是肯定的。當她與他同榻而眠時,心裏真是愉快而滿足的。就像此時讓她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他悄然凝視她,她再次在他身邊安然入睡,他心裏的愉悅之情又泛濫開來。
伸出手,他輕輕柔柔地細細撫摸起她的臉龐來。她的皮膚並不白晳,此時因著酒意而遍布潮紅,讓他感覺到她恬然沉睡時竟也是可愛的。摸上去的時候,他感覺到綢緞般光滑與細致。他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流連忘返,不忍猝離。當他的目光落在她緊閉著的雙唇上時,他聽到了自己喉結處喉頭滾動的聲音。刹那間,他的臉也紅了起來,暗暗咒罵了一聲,終於轉過臉去。
馬車在將軍府大門前穩穩地停下,蘇暖玉還未醒來。方鎮欽使勁拍了拍她的臉,竟被她雙手齊揮般趕開。他怒瞪雙眼,將腿自她腦袋下方抽出,她的頭部在地板上重重地撞擊了一下。她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自顧自地又接著睡了過去。
方鎮欽當先跳下馬車,拍了拍自己微感發麻的雙腿。她的腦袋是什麼做的,這麼沉?看著車中兀自熟睡的蘇暖玉,他明顯地攢緊了眉頭。真是一點也不讓人省心啊!
方鎮欽無奈地鑽進了馬車,將蘇暖玉打橫抱在了臂中。從大門走到海棠齋這一路上,不知被多少人用驚異的眼光打量了個夠。他被盯得發毛,臉色黑得嚇人。
到了海棠齋,更是引得驚呼連連。真是不巧,今天海棠齋居然人都到齊了。大夫人、二夫人、方詩浣、方婉娥以及她們各自的近身侍女一行,正在比劃著蘇暖玉傳授的廣播體操呢。
“欽兒,你這是?”大夫人最先發問道。
“娘,她好像是喝醉了。我先送她回房間再說。”方鎮欽一麵跟母親解釋著,一麵向方詩浣使眼色。
方詩浣會意,立即拖了大夫人過去,語笑嫣然道:“大娘,你剛才不是問我這個像射箭一樣的招式怎麼做的麼?你來看看!”
方鎮欽趁機先將蘇暖玉抱回了房中,心裏暗叫一聲苦也。少不得,又要被娘一番盤問不休了。想到此棘手之事,不由恨恨地瞪了眼床上的始作俑者。
方鎮欽磨磨蹭蹭地出了房門,大夫人已經示意他跟著去了瘦梅居。
“聽聞昨兒夜裏,那丫頭在你房裏過夜了?”瘦梅居裏,大夫人自如地靠在椅背上,別有深意地問方鎮欽。
方鎮欽麵上微微一紅,心中暗暗後悔昨日的魯莽舉動。
“娘,這件事都怪欽兒。是欽兒想捉弄蘇暖玉一番,才讓她留下來代替連柱的。不過娘你不要多想,我和蘇暖玉是清清白白的。”
“欽兒,你說老實話,你是不是看上蘇暖玉了?”大夫人正襟危坐起來,一本正經地問。
“娘,我怎麼會看上她啊?我眼光有那麼差嗎?”方鎮欽趕緊澄清道。若麵前的人不是他的娘親,他恐怕已經吹胡子瞪眼起來了。
大夫人淡定地看了兒子一眼,似乎是想確定他心中的想法。然而方鎮欽掩飾得極好,她一時之間也不敢斷定。
“其實若她隻是平常女子,安排她做你的侍妾也無不可。偏生又不知道她是何方神聖,究竟有何企圖。倒叫人為難哪!”
方鎮欽心中微微一動,說:“娘,我已經派人打聽過了,她並沒有複雜的出身來曆。確實如她所說,親人故去,投奔遠親而來。我還特意去三聖寺問過那裏的住持大師,他告訴我說是他提議讓暖玉到將軍府來的。”
“照此說來,你是願意我把她安排給你作侍妾了嗎?”
“我一向遵照娘親的意願行事的啊,娘!”方鎮欽順水推舟地回答道。他的臉上已微露雀躍之色。大夫人臉色一凜,恍然大悟似地說:“我知道了!原來她圖謀的是你啊,欽兒!”
方鎮欽一怔,愣愣地看著母親。娘是什麼意思?就是說,蘇暖玉潛伏在此,就是要引誘他傾心於她?就憑她的姿色?
“娘,不會的。”他皺眉說。
“我早就應該想到的。”大夫人還沉浸在她的推斷中,喃喃自語:“像欽兒你這樣年輕出色的未婚男子,正是眾多女子的夫婿人選。若她隻是單單想要嫁給你,那她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好似放下了久懸的大石般,大夫人鬆了口氣,重又變得意態闌珊起來。
方鎮欽心裏也在暗忖,如果真像母親設想的那樣,蘇暖玉心中仰慕於他,所以才諸般討好詩浣,以期搏得他的好感?想到此,心裏不禁油然而生出一種得意與甜蜜來。
如果這種假想成立,那麼是否可以將昨夜以及今天酒醉後被方鎮欽抱回的行為視作蘇暖玉的一種手段呢?大夫人心裏如是想。然而僅憑她那樣的姿色,妄圖攀上將軍府的高枝,此女還真是心比天高呢。
既然如此,那她就沒必要再追問今天發生的事情了。但是,關於此前她所說的為他謀為侍妾的事,她說要重新考慮一下。方鎮欽雖微感失落,卻也並未言語半聲。
蘇暖玉醒來時已是午飯時候。從床上坐起身來,覺得有些頭痛欲裂。摸索著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努力回想一番怎麼會一下子就醉倒了,又什麼時候睡在了床榻之上?無奈她怎麼努力,連一星半點的記憶也無。
正怔忡不已間,秀娟已然走進房來。看她醒了,笑道:“喲,蘇姑娘你可是醒了?我家小姐都打發我來了好幾趟了。現下她正準備吃午飯呢。你要不要一起過去用飯?”
“秀娟啊,我睡了多久了?”
“快一個時辰了呢。”秀娟抿嘴笑答道。
“你為什麼發笑?是我醉了以後做出了什麼令人發笑之事嗎?”蘇暖玉緊張兮兮地問。
“沒有的事。”秀娟便住了笑,矢口否認。
蘇暖玉料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也不再問她,腳下虛浮地走出門去。腹中開始折騰翻滾,看樣子好像是要拉肚子了。
穢物去除,一身輕鬆。出得茅房,她精神一振,她要去通知詩浣明日約會之事。
方詩浣正在房間裏和婉娥吃飯,見到蘇暖玉進來,方婉娥從飯碗裏抬起頭,明朗一笑。
“暖玉,恭喜你啦!”婉娥揶揄般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