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所有的地方都是黑暗，我想伸手去摸，卻感覺身體被固定住了。身體開始有了感覺之後，其他的千萬種感覺便出現了，如有不甚鋒利的刀在割我的肉，然後便有層層密密的螞蟻在傷口裏遊走，然後便是冰絲合並傷口，然後又是烈火烘焙。身體的每一處無不經曆此種折磨，並且都不是同一時期。因此總有地方痛，有地方癢，有地方冷，有地方熱。
    這種境地，是我在兵解之前萬萬沒有想到的，原來兵解便要受此種天譴。
    我無力掙紮，以為受到這樣的刑罰必然會昏迷，但卻是相反，我的意識愈加清晰，痛感也愈加明顯。終於不知經曆了多久，不適漸漸消失。這時，我才得以安眠。
    再次睜眼，入眼的還是黑暗，無邊無際。所幸身體都已經安好。我抬手，立刻聽到了離的聲音：“沐兒~”然後是一個略帶陰冷的懷抱。
    “離~”澀澀的發聲，驚訝於我幹渴的喉嚨，猶如有火灼燒過一般。
    平複之後，我才問道：“爹呢？”
    離不說話，隻是抱著我。
    “爹……難道……”說不出完整的句子，最後究竟又發生了什麼？兩次的兵解都沒有解決完他們麼？
    “不，伯父隻是留在了四界之中。”
    原來在我兩次兵解之後，隻剩仙帝一人獨立。而我眼看著要灰飛煙滅，爹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決意與仙帝決一死戰。仙帝本是想走，卻被爹的攻勢攔下。
    離則是身體剛剛恢複，無法作戰，隻是守在我是屍身旁。但突然發現我的身體出現金色的光芒。而這金光不來源於別人，正是薑晟丹。
    仙帝本不欲與妖皇作戰，但看到薑晟丹對我的修複的時候，卻攻勢淩厲，且招招向我，並不顧爹的攻擊。但爹定是要阻止他的。就在這麼來來回回之間，薑晟丹完成了對我的修複，同時薑晟丹也越變越大，最終巨大到變成一個黑洞。
    “帶她進去！”爹看著離還是呆呆的看著我，便大聲喊道，卻差點讓仙帝得逞，“快！”爹奮力一擊，又一次成功阻止仙帝的進攻。
    離隻好帶著我迅速跳進那個黑洞。爹則是一直攔住仙帝不讓他進入，不到一個招式的來回，黑洞就開始消失。
    “來到這個地方不過一會，你就醒了。”離最後說道。
    “爹會不會……”
    “不知道。”離頓了頓，“沐兒，你要明白，當時的情況，雖然仙帝受到你的兩次攻擊，受了傷，可是你爹在此之前也受了傷，而且還救治了我。誰勝誰負很難說。”
    “恩。”我隻是發出一個鼻音，表示我聽到了這件事。
    “沐兒，我們妖魔，從不畏懼生死。死於戰場，這便是我們的光榮。能和仙帝般的人物作戰，此生無憾。”
    “恩。”
    “沐兒，你覺得我們現在難道就是活下來了？”他的語氣有些無奈，“我們隻是在不同的地方戰鬥。”
    “恩。”想到爹的脾性，我知他一定希望我能好好的活下去，隻是心裏還是覺得痛，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也可以感知到離的位置，我拉著他的手，錯開話題，“那麼這裏一直就是這麼黑的？”
    “恩，一直如此。無邊無際的黑暗。”
    我看著這片黑洞，突然有些感歎：“幸虧我身體已經恢複了，要不然我還沒有無聊死，就已經餓死了。”
    “誰說的，如果餓，可以吃我。”離幾乎是脫口而出。
    “離呀~吃人多惡心啊。”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心底還是有些感動的。
    “你！”
    ……
    我們又像是回到了最初什麼都不用想的時候。其實現在也是很好。不用擔心下一批敵人什麼時候來，也不用想著怎樣去麵對那些瑣事。
    “離，我一直不知道，你為什麼說喜歡我呢？”呆了不知道多久，我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喜歡就是喜歡。有什麼為什麼的！”黑暗中看不見他的表情，但這語氣也知道是害羞。
    “離，其實這個問題困擾我很久了~說來聽聽麼~”
    沒有反應。
    “你打我我也不會說。”
    “我哪有打你！”我很無辜，我確實沒有動手，雖然感覺到小扇離開了我手中一會會。
    “還不是那破扇子！”
    “嗬嗬，離，你說小扇什麼時候可以幻化成人呢？”
    “我怎麼知道？”
    ……
    “離，過了多久了？”
    “沒多久。”
    “離，我們要在這裏呆多久？”
    “不知道，一定可以找到出路的。”
    ……
    “離，你在麼？過了多久了？”
    “沐兒，才一會，你安心打坐。”
    ……
    “離，我們會不會就死在這裏了？”
    “不會的。隻是有些暗。”
    “不是的，離，這裏隻有黑暗，什麼都沒有。這樣太恐怖了。我們一直在這裏，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看不到。離，我不能就這樣死在這裏。離……”
    “沐兒，你靜下心來，千萬不要讓精神渙散。”
    “離，不行了。我好難受！這裏什麼都沒有，什麼都看不見。隻要黑暗。離，你在麼？我想聽聽你的聲音。”我胡亂的抓著他，確定不是一個人在這。可是又覺得是不是這也是我的幻覺。
    “沐兒，我在。你不是想知道我怎麼喜歡上你的麼？你聽我說。”離說著，回抱著我，“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妖界。那時我聽說妖族公主了妖界，便趁著魔族拜訪之時裝作使者來拜訪。遠遠的看去，沒發現你有什麼特色。後來眼看你被擄走，但我也不知道是誰下的手。回到魔族之後，有一次無意知道二哥派人去殺你。但是竟然幾次都未成功。我當時很意外，便去跟蹤你。那次是看你在翠竹居和他們大戰，還有那三次重複。看到他們那麼為你，我當時很驚訝，他們怎麼肯每次都不顧生命？”
    “那是因為他師父說的。”我回想起當時的事，有些自嘲。
    “那那隻小白狐呢？”
    “離弘啊，我也不知道。他確實對我好到讓我意外。”想到離弘，心裏就有一種暖暖的情緒。
    “不說他了，然後我便跟著你。那次那五個妖為你設置的傳送陣，我便也跟了過去。然後見到了你。第一次見麵，就被你給嚇到了，竟然和我說道了‘以身相許’。”
    “那不是話趕話麼。我才沒想那些呢~”
    “就是你這脾性。然後相處下來，看你與水的糾纏，對離弘的上心，還有對我的信任，你的決絕，你的委屈，你的任性，你的奮不顧身，你的……你的一切都吸引著我。”
    我抬眼看他，鼻頭微酸：“離，我……唔”
    話未說完，口腔便被他侵占。
    涼涼的唇讓我一瞬間腦子短路，很快，唇上恢複溫度，那是他離去的感覺。但這時的我還是呆呆的，心中百轉千回，卻轉不住那情緒。開心？驚訝？意外？或者是有一絲甜蜜？我不知道。這超出了我的感知範圍。
    還未整理完思路，嘴唇又一次接觸到他涼涼的體溫，應該拒絕吧？可是身體卻比我更誠實，和他唇齒糾纏，雙手本是打算推開他的肩膀，卻在這個時候環了上去。內心的躁動也得以平靜。這是來到這個黑洞以來，最平靜的時刻了。
    我什麼也不想，隻是沉迷於這個吻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者也許根本隻是瞬間，我們的眼前突然大亮。刺得我的眼睛睜不開。分開了唇，卻慣性的抓緊離的手。
    等到過了一會，我們眼前似乎是出現了一扇門。亮光在這樣的黑暗中分外醒目。很快，那亮光就移到我們跟前。
    是的，在這片黑暗中，我們無法自主移動，隻能緊握彼此。或者說，是黑暗在推動著我們移動。於是我們抓住這個機會，跳入了光亮中。
    跳入之前，我看到閃爍的三個字“南柯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