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失心 第十七章 割袍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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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陪王宗炎喝酒之後,秦素就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
為什麼,原本滿滿的恨意裏,竟然多了幾分同情?
為什麼,想到有一天他會因為自己的告發而死,竟然會有幾分不舍?
為什麼……那個人要對他說這些?
秦素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從來沒有真正用自己的眼睛去好好看看那個人。一開始他便是被恨蒙蔽了眼睛。
那個人,的確不是什麼好人,卻是個敢作敢為的真小人。或許,還是個真正心懷天下雄心壯誌的小人。
不要再想了。秦素告訴自己。
離開王府,秦素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
去哪裏?
哪裏不可以去?哪裏又是真正可以去的呢?
忽然想到了長安城外相國寺的桃花,現在這個時候,應該開得正旺吧,去看看也好。
小時候每年春天,總是和家人一起出來看桃花,那灼灼盛開的美麗,讓人留戀。
這個時候前來賞花的人也不少,秦素決定去裏麵走走。
不知不覺,走進了桃林深處。
滿眼的桃花,卻少了遊人。
這夭夭桃花,還是和記憶裏的一樣呢。隻是,早已物是人非了吧。
滅門之仇,不可不報!
“徐兄?”一個熟悉的,帶著幾分不確定的聲音響起。
秦素一回頭,是李騏。
“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李騏說。
“我也沒想到。”沒想到還能見到你。
“我們都還活著,真好。”李騏鷹一般銳利的眼柔和了下來,說道。
“是啊……看來你的事是成了。”
李騏點點頭,難得露出一個笑容。
“你呢?”
“快了。”秦素微微一笑,卻是苦笑。
“那事成之後,可否去我那裏小住呢?我很想和你好好聊聊。”李騏邀請道。每次和他相見總是來去匆匆,難得說上幾句。
可是偏偏,這個來去匆匆的人卻輕易觸動了他。
秦素遲疑了許久。
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李兄,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見了吧。”秦素幽幽說道。
“為什麼?”李騏一驚,亟亟問道。
秦素垂下眼簾,說了吧,都告訴他吧,以後便不要再見了。
“我也不想瞞你了。我其實……是風塵中人,本不配與李兄相交,可是……”秦素苦笑,深吸裏一口氣,說道,“這麼說吧,我不過是個卑微的男寵罷了,輕賤低微……”
李騏似乎被驚到了,半天沒有反應。
秦素了然地苦笑。
“我生平唯一的知己,就是李兄。可是,罷了……李兄現在隻怕恥提知己二字吧。”秦素後退了半步,說道。
“你是被迫的?”李騏愣了許久,喃喃地問。
秦素的眼中盛滿了悲哀。
“不……從頭到尾,都是我心甘情願,自甘墮落。”秦素一字一頓地說,笑得淒然。
“……”
掏出利刃,一揮割斷了袍子的一角,隨手拋向了空中。
“這算是,割袍斷義了吧。”秦素微微笑,收回了匕首。
原本打算刺殺王宗炎的匕首,隨後卻用來刺傷平生唯一的知己。
“李騏李騏,後會無期。”
知己本是路人。
我們最初不相識,最終不相認!
渾渾噩噩回到了王府,天色已經漸晚了。秦素站在王府門外,神情依舊是淡淡地,倦倦的。
第一次進府的時候,他是怎樣的破釜沉舟決絕至死,現在呢,什麼時候起,心已經漸漸變了。
誰說的無辜,誰說的有罪,又是誰說的……要報仇。
他以為他自己有多高尚?懷著恨潛伏在仇人身邊,甚至自甘墮落,做他的男寵。
在世人眼中,他依舊是不堪。即使有一日真相大白,又能如何?
如何如何……負你良多。
……
回房間,關上門,喝酒。
他並不嗜酒,卻想喝。
這個世界沒有他想的絕對;知己也沒有他想的堅定。
壞人沒有他想的那麼壞;好人也沒有他想的那麼好。
連他自己,也沒有自己想象的堅強。
“怎麼又哭了?”
秦素淚眼朦朧地抬頭,又旋即撲在他懷裏。
“宗炎,宗炎。”
“我在。”
你在啊,你一直在。可是我什麼都說不了,什麼都不能告訴你。
我連我的名字,都不能說。
我們的相識,原本就是騙局一場。我騙你姓名,騙你目的,騙你感情;終有一日,我負你,負你信任,負你性命,負你感情。
你可恨我?
秦素哭得像個孩子。
他本來就還是個孩子。隻是命裏無情,迫使他成長。
“好了好了,不哭了,嗯?”王宗炎拍著秦素的背,柔聲安慰。
秦素輕輕點頭,擦擦眼淚。
“我們喝酒。”秦素睜著被淚水洗淨的眼睛,說道。
“好,喝酒。”
想醉的時候,人可以醉得很快。
“今天誰給你氣受了,嗯?”王宗炎見秦素漸漸平複了下來,問道。
秦素順了順氣,說:“回來的時候,看見一個孩子被趕出了煙花樓。看起來也不比我大幾歲……
“你又在想什麼有的沒的。”王宗炎無奈地用杯子碰了碰秦素的額頭,歎氣道。
“……我沒有。”
“好好,沒有。”王宗炎笑了笑,“你隻要相信,有我一天,就絕不會對你放手。”
潸然淚下。
不放手,終有一天你不得不放手。不得不。
逼你放手的,是你不忍釋手的那個人。
淚被溫暖卻粗糙的手抹去
秦素癡癡地看著他,卻隻是沉默。
王宗炎調笑道:“莫不是被我迷住了,嗯?”
秦素撇開了眼,輕哼一聲。
“清書真是越發可愛了,嘖。”王宗炎倒了杯酒,說,“來,這杯敬我家清書。”
秦素拿起酒,一幹而盡。
“清書好酒量,那這一杯,敬我自己好了。”
……來來去去喝了不少,秦素已經有些暈眩了。不能再喝了,再喝怕真是要醉了。
“清書可是醉了?”王宗炎俯過身來,逗弄秦素。
“我才沒醉!”秦素氣呼呼地說道,卻是一副醉態。
“沒醉沒醉,我家清書可是千杯不醉。”說著,攬過秦素的身子,細細吻著秦素潔白的頸際。
“宗炎……”秦素微微顫聲說。
“嗯?”那人的聲音一如既往帶著幾分挑逗,灼熱的氣息噴在頸際,讓人的身子都忍不住顫抖。
“宗炎,宗炎,宗炎……”秦素隻是斷斷續續叫著他的名字,卻又不說什麼。
說不出口。他什麼都說不出口。
該說的,不該說的,他什麼都不能說。
隻能一遍一遍喚著他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09-08-27
薄冰:自視近來有倒戈傾向,王同學,為什麼我近來越看你越順眼……今日碼字上萬,破紀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