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冰：好數字，好題目，湊上了，嘻嘻。
    後來，果真如王宗炎所說，王府的姬妾孌嬖都被遣散了。
    秦素知道消息的時候正在看書，怡兒對王宗炎讚不絕口，說他對他是如此情深意重。
    秦素隻是淡淡了哦了一聲。情深意重如何？情真意切又如何？他們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的。他的多情，他的深情，都不過是竹籃打水而已。
    也不過是……讓他有一星半點的愧怍罷了。
    王宗炎，沒有對不起他這個人，卻對不起秦家。他身為秦家的人，對不起秦家便是對不起他。
    “徐公子不高興麼？”怡兒奇怪地問。
    秦素驀然發現自己的反應不對，於是笑了笑：“我隻是在想，我是不是也有一天要成為被遣散的其中一個呢。”
    “才不會呢，主人以前就算喜歡哪一個，也從來沒有遣散過別人。”怡兒為自己的主子辯護。
    秦素隻是笑而不語。
    遣散了又如何，表示他的決心麼？可惜啊，你的決心如何我不想領。
    還是不要遣散的好，省的每天來找我，你不嫌煩，我還嫌煩呢。
    可是……這麼想著，卻覺得有一點點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王宗炎，你為我做到這個地步，終有一天會後悔的，會後悔的！
    秦素眼神一黯。不知道那時再見，你是否悔不當初。
    罷了，以後的事，何必多想，鹿死誰手還說不定呢。
    “今天是什麼日子了？”秦素淡淡地問。
    “十三了。”怡兒在一旁恭順地回答。
    不知道怎麼的，她有些怕秦素，秦素待她甚好，從不苛責她，更沒有其他公子隨意打罵支使下人的習慣。隻是性子清冷了些。可是，每次看到他靜靜坐在一旁的時候，總覺得這個人……說不上來的冷。
    不是人冷，是骨子裏透出來的冷淡。
    還有一種，淡淡的倦意，好像對這個世界漠不關心。
    怕看到他冷冰冰的眼神，聽到他清清冷冷的聲音。
    奇怪啊，公子明明是個那麼好的人，卻會讓她覺得害怕。
    “十三了啊……”秦素輕聲自言自語。
    那抿著的淡色的薄唇，似乎都透著一種無情。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那種感覺，讓人覺得高深莫測。
    “你且退下吧。”秦素說。
    “是。”怡兒收回偷偷打量秦素的視線，飛快地應了一聲，出了門。
    秦素放下書，抿了一口茶。十三了啊……
    十五之約漸進，不知道，那個人是否還好……
    秦素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赴這個約。
    他不該去的。現在的他根本沒有自由結交朋友的權利了，況且……即使有了又如何，有一天當他消失在這個世上，不是徒然多一個人為他傷心麼。
    可是，還是想見他。
    這個人，至少在他麵前，他不需要那麼多的偽裝。
    每次脆弱的時候，總是會見到他，這樣的緣分，應該就這麼放棄麼。
    躊躇之間，人已經站在了悅來樓下。
    那個臨窗的位置就是那日他們所坐的地方了。不知道……李騏是否已經在了。
    他的事，是否已經成了。若是不成，隻怕他已經死了吧……
    不做，便是死。
    那天在河邊聽他說事不遠矣，應該會是好消息。那麼……就走吧。
    秦素抬頭，正對上李騏那雙鷹一般的眸子，心裏一顫。
    他揮手示意秦素上來。秦素看了他許久，微笑。
    微笑，卻緩緩地搖了搖頭。就像那天河邊一樣，緩緩地，悲哀地搖頭。
    再見了。秦素無聲地說，閃身消失在了小巷之中。
    李騏追下來的時候，秦素早已不見蹤影。
    他逃了，為什麼要逃？還是說，他有什麼難言之隱，無法前來相見。李騏心裏轉過千百種念頭，卻一一否決。要不要去找他？可是現在正是關鍵時刻，恐怕找到了也難以幫他什麼。
    還有……那日在王府看到的那個人，究竟是不是清書。
    或許，隻是背影相識的人吧……
    算了，再等等吧。
    為什麼要逃呢？秦素自己也不明白，隻是直覺不該再待下去。就好像……再待一秒，就是萬劫不複。
    隻要知道他還活著就好。
    可是那個人的身影，卻好像一直如影相隨著。
    第一次見到他，在北上的船山。那個人器宇軒昂的模樣一看便知不是池中物，秦素忍不住將心裏的難過告訴了那個初次見麵的人。隻是還沒說上幾句，那個人就急匆匆地離開了，留給秦素的，是一種陌生的悵然若失。
    第二次見到他，是他在醉春樓的日子，那天走在街上，就在這麼遇見了他。他邀請他一同逛夜市，秦素卻拒絕了。那時他尚不知道，他們之間還會再見。
    第三次，就是在相國寺的廟會上，他們一起逛街，吃小吃，用午膳，還相談甚歡，隻是，這樣的歡樂卻沒有多久。秦素早就身不由己，隻有黯然離開。
    第四次，是他最絕望的時候，站在河邊看夕陽，然後遇見了他。那時候，他確實是存了死誌的。那個人說要帶他走，那一瞬間，他是真的想隨他一起離開，逃避一切的責任和負擔，可是他卻走不了。身不由己。
    第五次，便是他們的十五之約。
    總是在艱難脆弱的時候遇見他啊……
    以後，不會再見了吧……
    緣分總有用盡的一天，大概就是今日了。
    李騏，後會無期。
    “公子，主子說晚上有事，就不過來了。”怡兒小心翼翼地對秦素說。
    “不過來了麼……”秦素垂著頭，一臉失望的樣子。
    “主子最近事務繁忙，絕不是要冷落公子的意思。”怡兒慌忙解釋道。
    “我知道。”秦素安慰似的笑了笑，示意怡兒退下了。
    他當然忙，就算他現在不問世事，好歹也知道太子黨和王家鬥得風生水起，再加上老皇帝病勢沉重，隻怕這次是緩不過氣來了。
    成敗在此一舉，怎能不忙。
    太子殿下啊，您可要爭氣啊，要是您敗在了王家手上，那我可是功敗垂成了。
    “咳，咳咳。”秦素掩著嘴輕咳了幾聲，喝了口茶順順氣。
    春寒料峭，還真是大意不得。今年，似乎特別冷呢。
    抱著熱茶倚著窗，秦素看著窗外。
    茫茫的黑夜，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他要的曙光，究竟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