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完結) ﹤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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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冬日的早晨,外麵的殘雪在陽光下,晶瑩而閃光。這樣的天氣,我隻想待在家裏,少卿在我身邊嚼著那個永遠也不會嚼完的口香糖,我特別厭惡那種食物。
陽光從窗戶射進來,音響裏飄出悠悠揚揚的旋律,還有少卿咀嚼的聲音,我想瞪他一眼。
“你總是不斷重複聽一首歌。”他說。
“那表示我專一。”
“太專一,不好。”
“我也沒辦法。”
他歎氣,眼中的那抹憂鬱像極了一個人。
“給我一塊口香糖吧。”我對著少卿說。
“那你不許把它再吞進去。”他總是在這樣的時候關心我。
“這種藍莓味道的真好吃。”我嚼著。
洛瑉打電話來,說:“今天和我老婆,我們一起吃頓飯吧。”
“為什麼?”我眉頭有些皺。
“不為什麼,隻是熟識了,以後你方便往我家裏打電話。你們也不是沒見過,就當是普通的晚餐就好了。”他說。
“我想想。”掛了電話之後,我照了照鏡子,裏麵的人,長得還不錯,有明亮的額頭,尖挺的鼻子,線條分明的唇,為什麼不去?
“我要去和洛瑉還有他老婆吃晚飯了,你自己在這裏吃吧,冰箱裏有東西,你熱熱吧。”
“你瘋了。”少卿驚訝的樣子讓我覺得好笑。
……
餐廳的魚刺,卡在我的喉嚨裏。我隻能痛苦著,看著他們這對自然的夫妻。那個美麗的女人,時常投來關心的目光,但誰都能看出裏邊的做作,我與她無關。洛瑉也會投來關心的目光,誰也都能看出裏麵的隱忍,他愛我。
媽的,三個瘋子,共進晚餐。
那個女人的鑽石戒指,真好看,也晃得我眼睛發花,我想我應該去一趟洗手間。
我在洗手間裏等了幾分鍾,洛瑉進來了,在同一個隔板間裏,他吻了我。
“沒事吧。”
“你說呢?”我的目光裏有挑釁,“你不怕我今天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麼?”
“我相信你不會的,你想讓我們走得更長遠,沒辦法。”他的歎氣,讓我覺得假之又假。
為什麼要這樣?
“我為什麼不能,我對著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和我共用一個男人,而且會和這個男人天天睡在一起。”我的聲音有些大。
“但她得不到你得到的東西。”他摟著我說,還輕吻我的嘴唇。
“可她得到的,我也得不到。”我用力捶打隔板,咚咚作響。
“別這樣,放輕鬆,放輕鬆,我的寶貝,你要慢慢適應,你也應該適應。”他的話有些斷續,他明白這些話,本不應該從他的口中道出。
我給了他一拳,在洛瑉的肚子上。他疼痛蹲下,我走出洗手間,回到座位上,照舊對著那個女人,微笑。
回家的路上,雪又下起來了,是那個女人又在補妝了,可無論如何,在陽光下,她總會殘敗得一塌糊塗。
三天後,與洛瑉的朋友一起吃飯,還有那個戴著鑽戒的女人。我依然微笑,喝酒,對所有人舉杯。
“放鬆些,寶貝,你行。”我看到洛瑉的目光,軟軟的眼中,那份堅定在對我說。
食不知味,胸悶氣短,但我接受了。
我又能如何?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人會變得懶惰,懶得去思考,懶得去想象,懶得去麵對。但,必須還要去麵對,很多事情,人都沒有辦法去解釋,隻能去接受它所帶來的果。當痛得徹骨,當甜得醉人,人隻能追溯過去,把這一切,推回到第一次的相遇,最後隻用“好巧”加“宿命”兩詞了了帶過。如果,甜蜜得不行,會怪自己為什麼不早一些巧遇;如果,痛苦得不行,也會後悔不該在那個時刻相遇。
我和那個女人的相遇,就是痛苦的。如此想來,我與洛瑉的相遇,是不是也算是痛苦的開始。那個女人,是洛瑉的妻,我和她單獨在街角遇見,而且她已知道,我和她老公有染。
洛瑉的戒指戴在我的脖子上,是一個巧合。在他洗手的時候,把它放在洗手池邊上了,他走的時候,忘記戴了。他走後,我把它用一條細繩串上了,少卿來的時候,把它係在我的脖子上了。一群了了之後,該來的,還是來了。
少卿在街上習慣性地牽著我的手走路,他怕我丟了,這讓我們在街上很紮眼。這我心裏很清楚,但我們都不在乎。公共汽車上,冬衣之間相互摩擦,發出悉挲的聲音。這樣的聲音,讓我起雞皮疙瘩。
“洛瑉的棉襖就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我靠著少卿的肩膀對他說。
“好好,洛瑉什麼都好。”他說。
“真的,他穿得雖然厚,但不臃腫,所以不會和別人的衣服蹭來蹭去。”我認真地說,窗外的樹上立著幾隻烏鴉,很多人說這種黑色的鳥會帶來不幸,不知是不是真的。
“什麼都好,可就是結婚了,不是你的。”少卿玩笑地說。
我抬眼瞪他,卻看到另一抹眼光,是她,我肯定。因為,我讀不出那麼複雜的眼光。
我一揚頭,禮節性地朝她微笑,說:“真巧。”戒指,從脖子裏掉出來,在光線下閃耀。
她點頭說:“真是好巧。”
她的目光,盯在這枚戒指上許久,眼底沒有顏色,很多人說過,女人最冷豔的時候,就是她似笑卻不的時候,我說,女人最冷酷的時候,就是她欲語還休的時候。她的男人溫軟,這個女人冷酷。
少卿奇怪地問她是誰?我說是洛瑉的老婆,少卿呆住的表情,讓氣氛有些諷刺。我揚臉看窗外,背後那個女人的眼光穿透了我的上衣。我索性哼首歌吧,我和少卿嘮叨幾句吧,我閉目養神吧。她的眼光照得我,不能動,不平靜。
誰又能平靜?
“我到了,再見,等他回來一起吃飯。”她下車了,嘴角擠出一絲微笑,絕對是擠。
“好的,再見。”我道。
我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來拿戒指的洛瑉。那夜,我依舊失眠。
“過來吃飯吧,你嫂子做了一桌子菜,非要把你也叫過來吃。”電話裏,洛瑉笑得像個孩子。
“好吧,我洗個澡就去。”我掛上了電話。我把窗戶打開,讓冷風吹進屋子裏來,空氣瞬間冰冷。
“我下班去接你。”他還是笑著說,我的心有些痛。未來的幾個小時裏,可能發生的事情,會讓這個溫軟的男人失去生氣,我這樣想。
還是來了,在這個冬天裏,是不是有些快。
“不管發生什麼,你都要冷靜,有事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少卿在我出門的時候這樣和我說。
我和他同時歎息。
洛瑉的家裏,燈光明亮,照著牆上新添的幾幅他們的照片。
席間,他的妻子溫暖地微笑,對著洛瑉溫暖地微笑。
洛瑉溫暖回應,我看的出來,她的佯裝幸福,這可能是這個女人,最後的方式了。我的心有些痛,羞恥的感覺再次把我壓得窒息。
“吃菜,這是他最愛吃的菜了,我今天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才弄好,你也來嚐嚐。”她給我夾菜的時候,還在看著她的老公,微笑。
洛瑉有些惴惴不安,我看出他有些局促,他好像意識到可能要發生什麼,或者已經發生了什麼。
我回以淺笑,對他的妻子,這個被我們傷害著的女人,這淺笑裏有安慰,有愧疚,也有挑戰。她讀得出來,因為她如此聰明。
“我下去買兩瓶啤酒上來,你和我一起去吧。”洛瑉說,抬眼看看我。
我不置可否,看了一眼她,準備起身。她正在把一塊排骨夾到洛瑉的碗裏,默不作聲。
“到底發生什麼了,你如實告訴我好麼?”買了啤酒上來的時候,洛瑉在樓道裏說。
“我在公車上見過她了,她看到我脖子上掛了你的戒指。”我說。
洛瑉把目光投向樓梯的窗外,外麵萬家燈火,燦然一片。
“我們要一起去麵對了。”我抬頭看了一眼洛瑉。
“唉,真的來了。”他的嘴唇用力抿了一下,看上去這個動作包含著某種堅決。
我把他摟進懷裏,抱了抱他的肩膀,輕拍一下,輕吻了他的唇一下。
“沒關係,一切都會平息。”我說。
我們相互點頭,抬眼,卻看見他的妻站在樓梯口,扭頭轉身。
我和洛瑉等了很久才進門去,她剛剛從洗手間走出來,看得出來,是剛剛補了妝,妝麵紅豔,卻怎麼也掩飾不住眼神的黯淡。
“我們怎麼辦?”她歎息著說出這句話,看著洛瑉,目光中充滿詢問。
“我們怎麼辦?”她的聲音尖銳,那幾欲低落的眼淚,被逼了回去。
我看著她,低頭打開一瓶啤酒,對著嘴一口一口地喝。
洛瑉揚著臉,又發出一聲歎息。他會怎麼辦?這個溫軟的男人,現在眉頭輕鎖,僅見的隻是無奈。
我點著一支煙,火花摩擦的聲音,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我的身上,火花太亮,有些遁形。
“是啊,怎麼辦……”洛瑉重複著,無奈把最後一個字,全部淹沒。
牆上的時鍾,嗒嗒作響。
如果這個時候,洛瑉不再看我,我一定會轉身離開這間本與我無關的房間。但我看到了他的眼睛,目光本身的柔軟加以無助,讓我瞬間融化。
我想走過去,摟緊他。事實上,我就這樣做了。
結果,聽到了啤酒瓶在我腳下炸開的聲音,還有她的尖叫聲,被關在房間裏的尖叫聲久久不能揮去。血順著我的腿流了下來,流至地麵,與泛著白沫的啤酒混合在一起,一團一團漾開,分散,它們離我的身體越來越遠。
“你冷靜點。”我聽到洛瑉的聲音裏有哀求,眼淚從他憂鬱的眼中流出。我知道,那時候,他一定想對她說“對不起”。
“我怎麼辦呀!”她哭了,傷心欲絕,大滴的淚水從眼睛中滾出來,劃過臉頰,流入地上的啤酒裏,混著我的血色,瞬間不見。
洛瑉拿出紗布的時候,滿地的啤酒滲入地毯,不見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要說什麼,對不起。”我看著他,洛瑉扶我的手有些顫抖,壓迫腿上的傷口,血湧。
“別說對不起了,沒用。”這個女人收起眼淚,看著洛瑉。她恨他,看眼光即可知。
我的洛瑉,他不敢迎向她的目光。
“離婚吧。”洛瑉說。
幾秒鍾的安寧,壓得所有人都喘不上來氣。
“我恨你們!”她說,並用力摘下那枚曾耀眼的鑽戒,扔在洛瑉的麵前,戒指在地上叮當輕響,滾入沙發下麵。
我起身,穿鞋離開,小腿被血淌得有些溫熱,臉上的眼淚吹得冰冷。洛瑉追了出來,我把他推進門去,用力把門撞上。我一步一步踏下樓梯,一瘸一拐。
上了出租車,我給少卿打電話:“我受傷了,去醫院包紮一下,你來接我吧。”
……
有時候,愛情就是如此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