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輕煙散入五侯家 第102章 “菰米飯”和“飛鸞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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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的敲門聲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老爺,筵席備下了。”
接著,隨著佩環叮當,幾個漢裝女子抬著兩張食案從屏風後繞出來,輕盈地把矮腳食案擱到他們麵前。
食案上分別擺著幾盆菜,有兩個銅耳杯,一雙銅箸。
同時另有人把裝著酒的大銅壺放在案桌旁的地上,跪坐著為他們溮酒。
三叔馬上換了張麵孔,伸出手讓使女們為自己卷起衣袖,熱情無比笑道:“來!來!子俊嚐嚐,這是少見的‘清風飯’,用水晶飯、龍精粉、龍腦末等調製而成,還要吊進深井裏等涼透了,別有一番風味!”
陸康淡淡道:“秋風起了,吃這冷冰冰的東西,堵心。”然後他對其中一位使女說:“姑娘,貴寶號可有菰米?我要雕胡飯。”
那使女含笑點頭,柔聲重複:“菰米雕胡飯,請公子稍候。”說完躬身碎步倒退著,去到屏風處方轉身離去。
他平淡的話語落在三叔心裏,怎麼聽都覺得硌耳,三叔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麵帶滄桑:“嗬嗬,三叔是粗人……三叔大半輩子都在刀口上過,讓小兄弟見笑了。”
盛世初,工序繁複的清風飯和禦黃王母飯為皇公貴族之時尚,民間富有人家也紛紛效仿,並以此為榮。
陸康偏偏不屑一顧,點名要詩人文士們所推愛的菰米飯。
陸康抬起眼,笑了笑,注視著對方說:“米飯不過是米飯;石頭也不過是石頭。”
三叔提起銅箸,點點跟前的那盆生魚片,語帶雙關:“話可不是這麼說,一條魚,活生生的,才叫魚;被人去鱗起肉,攤開擺在菜盆子裏,叫膾……”說著,夾起一片,蘸了醬料送進嘴裏,咀嚼著吞下去,半眯著眼仿佛在回味:“子俊……一條魚,能在水裏遊,才是魚……變成了膾,盡管美之名曰:‘飛鸞膾’、‘天孫膾’,也不過是人家口中的美食!”
麵前這盆生魚片,色澤鮮美,切得皮薄絲縷,擺成展翅的鸞鳥,配以香柔花葉,令魚片給人以輕可吹起的感覺,端的是貴氣非凡。
陸康沒有動筷子,也無心去欣賞這道金齏玉膾,他盯著那一道道的切口在看。
好快的刀!好高超的刀工!
他伸出手去,輕輕推開食盤,冷冷清清地開口:“這條鱸魚,大概是因為肉質肥美,才會變成膾的罷!……一尾不算太大的魚,怎樣才能多活幾天?無非是平時吃少點,把魚食留給那些嘴饞的。”
“哈哈!我們可不要做魚!管他娘肥的瘦的!”三叔哈哈笑著,繼續吃喝。
門外一陣靴聲響起,有人大步走進來,探頭張望了一下,隨即大聲嚷嚷:“三叔!您果然在這裏!嗬嗬,讓咱們一頓好找!”
接著,一群人先脫下靴子,然後魚貫而入,三個身材高大的北方男人走在前麵,後麵跟著幾個盛裝女子。
方才說話的中年男人,長相粗豪,豹眼獅鼻,還穿著中單上加錦半臂,顯得更加肩寬威武,他一進門,三叔便站起來迎上去,嘴裏說著:“羅大人,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走在後麵的兩個,一個朱紅袍子打底,外罩平肩短皮襖,此人精瘦,眼睛深凹,印堂之處微微凸起,走路無聲無息。
看到他的那雙手,陸康心中竟升起:“盤根錯節”這四個字,這時剛好聽到三叔在那裏打招呼:“薛公子,尉公子,錯蕩!錯蕩!(注:古語,就是意外相遇,詫異榮幸)”語氣相當恭謹。
薛公子?尉公子?陸康掃了那尉公子一眼,見他頭折黑巾子,一襲半新舊的黃袍,三環帶,六合皮靴,額寬眉廣,麵容儒雅,神色間帶著股不理會塵俗事的高高在上。
一眼看過去,三個人當中,這個尉公子穿著最為簡單低調,明眼人才看得出他身上的衣物搭配得恰到好處,連那袍子半舊的褶痕,都形成流暢悅目的線條,勾劃出他健美的身形。
陸康心中了然,這個才是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