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碧血染黃砂 第033章 夜長不得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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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七郎和令狐初踏軍營之際,波光粼粼的通濟渠。
一葉輕舟,自南往北緩緩而上。
船上除了舟子,還有三名風度翩翩的年輕人和幾個隨從。
他們就是陸康,和穿戴成讀書人的叢碧和隨風。
通濟渠兩岸,映入眼簾的,時而是茅簷低小的民舍,時而綠草青青,時而是高大茂密的香樟樹,圓潤鬱蔥的葉子交織,濃密的樹蔭下可見悠閑乘涼的人們,三三兩兩地散布……
水麵上吹拂而過的風,帶來絲絲清涼,也帶來岸上盛開的香樟花淡淡的香氣。
隨風身穿寬大的淺藍色長袍,頭上綁著同色的發帶,屈膝坐在船頭,把嘴巴和鼻子埋在手臂,隻露出雙眼,看著岸邊淺黃粉綠的香樟花,聆聽著悠揚回蕩的竹笛聲,心中一片寧靜。
叢碧白衣似雪,倚在她身上,低聲曼唱:“夜長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聞歡喚聲,虛應空中諾。”
吹笛的是陸康,他隨意靠在船的欄杆上,任風把發梢衣袍吹得獵獵飛揚,他眯起眼,專注地把一曲《平陽秋月》吹奏得出神入化,笛聲在水麵上散開去,顯得特別空靈,特別讓聽者一滌心胸。
一路北上,其實大家的心,都亂糟糟的,不知道那個神秘的“香雲”,是否有上釣。
誠如七郎的猜測,他們通過追查那盆名花,得知栽種這盆獨幽的人,竟然是江南富商竇可悔。
竇可悔兒女眾多,他們花了很大力氣,才查到竇家有個庶出的女兒,名字叫淩雲,這盆花,就是她的心肝寶貝——據說,此花大有來曆,乃當今天子的賞賜之物!
令狐跟著七郎遠走邊關前,曾留下“香雲”的畫像,他們暗中對照過了,此淩雲就是該“香雲”。可惜,沒有證據,就是此淩雲盜走了印章,怎麼才能盡快追回印章呢?
他們派出好手,多次潛入竇府,都沒有找到印章的下落。
無計可施,三個人一合算,決定引對方出手。
於是。他們故意透露風聲,讓圈裏的人都知道,七郎在出去遊曆之前,把手中剩下的印章送給了叢碧。
叢碧在七郎走後,心神恍惚,最後決定帶上印章,也踏上了雲遊之路。
這番落花流水之意,在姑蘇城的才子佳人裏,成為一時的風流話題。
他們還盛傳,陸子俊和家裏說要到西部看壁畫,是個籍口,他似乎忘記了有個定親多年的未婚妻,不知道是否看上了那位隨風姑娘,這才跟了去……
這一路上,他們都察覺到,的確有人一直跟蹤著他們。
他們派出去盯著竇家淩雲的人,暗中傳遞過來的消息,也是說,淩雲小姐離開了竇家,不知所蹤……
到底是不是這個淩雲,把七郎的印章盜走了?
竇家富甲一方,就算這印章再值錢,似乎也不該輪到他們家的女兒,眼見心謀啊?!
而且,剛好發生在印章的原主提出要七郎把東西送過去之際?
莫非,這對印章,有著連七郎都不知道的意義?
隨風歉意最深,畢竟是因為自己,才導致了今天的局麵。這心情,讓本來就有點迷糊的隨風,最近她的眼神越發迷朦,沿途的秀麗風光,每一處景色,都會讓她聯想起整件事的細節。
眼下這漫天飛舞的香樟花花粉,又讓她鼻子嗓子發癢,讓她想起那天滿院子的鮮花……還有,七郎家盛開的杏花……
一曲奏罷,陸康收起笛子,展望岸邊的成蔭綠樹,沉默了一陣,才微笑道:“時辰差不多了,我們上岸走走,順便找點吃的。”
隨風回頭說:“子俊,我們還要等多久?”這魚兒怎麼還不上釣啊?真怕誤了七郎家的事兒。
陸康胸有成竹,笑了笑:“快了。”
不多時,岸邊小城裏,有一行人,分花拂柳地走在大街上,所經之處,引來無數注目禮。
走在前麵的是身量修長的陸康,他那張恬靜帶笑的臉,隱隱流露的英氣,已經讓滿街的大姑大嬸小妹妹看得眼睛都定定的,沒想到他後麵,還有兩個更為讓他們嘴巴都合不攏的少年郎!
那個穿淺藍色衣袍的隨風公子,中等身材,瘦削的臉上,鼻梁高高,麵容含笑,說不上如何絕色,可是他那雙迷朦憂鬱的大眼睛,硬是讓觀者的目光不禁追隨……
他身邊那個白衣少年郎,比他稍微高出一點,天庭飽滿,燦爛的陽光下,他的臉頰白皙中透著粉紅,嘴唇微微上翹,再看仔細了,這位少年郎幽深的黑眸子,象無底冰潭,寒光隱現,似乎隨便一瞥,就能看到你心裏去。
這三個矚目的人,在小城裏轉了一圈,慢騰騰地向著一間酒樓走去。
“子俊,我看還是不要再拖了。”叢碧思索著:“要是到了大梁,還沒有進展的話,要派人先趕去告訴七郎,讓他別等了。”
陸康點點頭:“讓阿英去吧。”
阿英本鬧著要跟七郎去邊關,七郎執意讓他留下照應。這次,他也跟了出來,和其他隨從一道跟在他們後麵,東張西望。
隨風想了想,認真地說:“也好,到時候,我再親自跑一趟。”她打定主意,如果真的找不回來,就前往突厥,找到七郎的姑母,向她負荊請罪。
陸康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他心思縝密,憑直覺判斷,這對蕭家的印章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意義,如果真的找不回來,恐怕就不是道歉或者賠償能解決的問題……不過,這話,還是不提為好,這兩位女郎,已經被此事困擾好多天了,他不想她們百上加斤。
有時候,太過患得患失,反而無法做到最好。
幾個小孩子,打打鬧鬧著,從他們身邊跑了過去。
一個少年,緊追而來。
叢碧忽然感到被人撞了一下,她很警醒,馬上滑開一步,讓那少年擦身而過。
隨風出手如風,一把揪住那少年,脫口而出:“你,做什麼?”
那一臉雀斑的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他頑皮地吐吐舌頭:“嘻嘻!放開我!”
阿英等人已經上前,阿英大聲問:“少爺,有何吩咐?”
隨風還在猶豫,周圍的路人都盯著他們看。
弄清楚了自己貼身藏好的那枚大紅袍印章還在,叢碧揚手道:“讓他走。”
陸康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過那少年的雙手,沒發現異樣,也就輕輕點頭。
隨風一鬆手,那少年如脫韁野馬般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他們彼此交換目光,大家都有種感覺:對方,終於要出手了!
於是,他們改變主意,讓阿英等人去買熟食酒菜,帶回船上吃。
這是場無聲的較量。
無論他們如何裝輕鬆,對方也一定估算到了自己會有所防備。他們既要讓對方認為自己很警惕,又要給對方有機可乘的感覺……這個分寸,要把握得很好,才能戰勝對方。
對於要把印章弄到手的人來說,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阿英他們把買回來的諸多菜式,在船上擺開小宴,連舟子們也把船停泊在岸邊,分開主仆兩席,很開心地隨意吃喝。
坐在船板上看出去,兩岸風光如畫,午後的陽光讓人懶洋洋的,滿船的人,在水波蕩漾的船上,都不知不覺被搖晃得倦意滿懷,一個個或靠或歪,迷迷糊糊進入夢鄉……
船上靜悄悄的,連岸上樹蔭下的閑人,都陸續散去,各自回家吃飯午休去了。應該沒有人留意到,一個秋香色的身影,象靈巧的燕子,輕輕掠進上了這條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