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一世 祁煉 第十八章 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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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霽……”江明月眉心微蹩,輕聲喃喃,似乎在哪裏聽過,卻又記不起朝中有此人。
鳳虞放下茶杯,似笑非笑,起身拂了拂衣袖,
“時候不早,本侯要歇息了,”
“江某告辭,”江明月也懂察言觀色,鳳虞雖未給他答複,卻已將至關重要的東西道出,憑這一點,確是不虛此行,忙欠了欠身子,由小公公引出殿外。
待人退去,鳳虞才緩緩行至夜明珠前,拂起衣袖輕輕擦拭,珠光反射,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絢麗光華。
“合歡,我曾以為他傾心之人,是你……”
眼眸透著深深的懷傷,盈盈處浮現出一個人的影子。
明珠深處,是一襲絳紫長衫,和那雙與鳳虞別無旁出的眸子,他的身邊,站著一個人。
是尉遲承煬。
流雲殿,夜過子時,依舊燭火通明。
小慶子守在一旁早已困頓無比,卻看主子絲毫沒有就寢的意思,便隻得默默低頭,一遍一遍加燃紅燭。
清雲殤端坐於紫藤木椅,手中把玩著一枚黑色鐵器,細細看去,卻是削鐵如泥的剔透薄片,鐵器下方刻著一行銘文,字體繁複,確非中原文字。
“國相怎麼看?”藤椅一側,淩軒逸危坐其上,眼裏亦是散不去的愁緒。
這枚鐵器,便是當日刺客行刺時,被淩軒逸擋下的飛葉鏢,後經瀛泱查閱眾多兵書,皆未得出這鐵器的來頭,隻發現上麵刻著一行蠅蚊小字,卻無人知曉其中含意。此等密事,不敢驚動宮中文臣,便夜訪流雲殿,想這炎炔無所不知的國相定是能看懂的。
“這是夜郎文,”清雲殤將鐵器交還淩軒逸,淡淡道,後者接過飛鏢,聞言不由一驚。
夜郎,豈不是與……
“暗夜坊,乃夜郎皇室隸屬的暗殺軍隊,麾下十二人,皆是暗殺高手,”白透的麵容此時愈發無色,隻餘燭光在一旁輕輕跳躍,才映出幾分紅潤,
“上麵所刻之字,便是暗夜坊的密語,”
“如此說,那些刺客竟是夜郎派來的?!”淩軒逸不禁輕呼,若果真如此,那麼便不是幾個刺客這麼簡單了,
清雲殤並不答是與否,隻頗有深意的看著淩軒逸,反問道,
“此般高手,淩都統覺得憑當日一眾侍衛,能夠抵擋麼?縱使再加上三位如你這般身手的侍衛,能保皇上毫發無傷麼?”
淩軒逸一時語塞,此前確有傳聞,稱暗夜坊聚集了當今操弄暗殺術最出神入化的十二個人,每每出手,絕無生還可能。而其最令人膽寒的,卻是暗殺兵器上皆覆了一層劇毒,且無人能解。
當日自己亦不慎被飛葉鏢割破胸口,若是如此,那麼定是當場斃命,豈能活到今日。
“淩某不懂,若不是暗夜坊的人,又豈會用他們的鏢來刺殺,難道這背後……”
“有些東西或許並非如看到的那般,縱使親眼所見也未必真實,”清雲殤斂了斂衣袖,起身吹滅案上紅燭,回頭對小慶子道,
“將披風拿來,隨我去趟錦雲宮,”
淩軒逸沉吟良久,終是在看到清雲殤一臉淡然神色時安了心,無論事態如何發展,有他在,便能平心靜氣處之。
“淩都統若無事,也隨在下一同去吧,”
“是,”
回廊繁花錦簇,宮燈十步一盞,夜深人靜的皇城,更顯幽深寂靜。
小慶子掌燈在前引路,清雲殤與淩軒逸隨行其後,道旁侍衛見來人皆微微頷首,麵色肅穆。
“國相,淩某有一事久鬱心中,不知當不當講,”淩軒逸忽地開口,側首望著身邊白衣寥寥的人,似乎他的臉上,從未有過大悲或大喜,不知是真的無悲喜,抑或是藏得太深,他本身,便像一個巨大的謎。
“淩都統想知道什麼?”
清風拂過,飄來陣陣花香,連帶孤寂的月色也平添幾分和煦。
“國相與皇上,可否會一直如此?淩某是說,國相可會一直陪在皇上身邊,有些話,想必淩某不必道明國相亦是清楚的,炎炔有國相庇佑,自是難得的福氣,隻是如今朝中上下流言紛飛,縱使淩某深信國相一心隻為輔佐皇上,也奈何不了悠悠眾口,何況有心之人,何患無辭,”
“你也看出來了?”
說話間,腳步不知不覺慢了一拍,似是纏上了千金匝,有些沉重。
許久,幽幽抬起雙眸,自言自語般歎了歎,
“當真是旁觀者清,雖能縱觀天下,卻看不穿自己深陷的迷局,淩都統,若換作你與瀛泱,會怎樣做?”
“拋棄一切,帶他走,”自己連父母之命都可違逆,若真到隻能決其一的地步,那麼榮華富貴,功名利祿,又何足掛齒,
“可是皇上的一切,便是天下,無論逃到哪裏,都逃不出天涯海角,天下沒有了他,會大亂,沒有了我,終究不會如何,”
“如今的鋒芒,並非我所願,卻無可奈何,縱是所有罵名都由我來背,也絕不會讓別人對他的江山染指一分,”
“若有朝一日我清雲殤成為阻礙他成就霸業的障礙,我自會離開這裏,”
淩軒逸胸中似急急灌入一口冷風,仰頭望向夜空明月,孤月成影,稀星離散,有些距離,相隔太遠,注定是永無相交的吧。
“國相可曾記得那日與淩某說過,或許你千方百計給他的,並非他所求,”
清雲殤不禁輕輕搖頭,唇邊勾起一抹無可奈何的慘淡笑容,
“有時候並非能事事如願,我曾貪念太深,落得個傷人傷己的下場,淩都統可還記得我的掌紋,其實不是不信,而是早已知曉,”
“國相……”
“若真有那一日,還望淩都統盡心效忠皇上,”
淩軒逸並未開口,隻沉沉一點頭,就算他不說,自己也會誓死效忠當朝天子。
隻是說不清為什麼,隱隱覺得,若有朝一日炎炔真的沒有了清雲殤,怕是也會大亂……
至少,皇上的心,會成亂麻。
錦雲宮。
燭火輕弋,似是料到會有人來,越燒越烈。
尉遲祁煉一手撫額,滿是倦容,侍寢的小公公在一旁屏氣凝神,偌大的宮殿,除了一聲聲翻閱奏章的清脆響聲,便再不聞其他。
不一會兒,紛遝而來的腳步聲隱隱響起,尉遲祁煉眉角一提,霎時歡欣地放下折子,抬首對許潛道,
“去看看,是不是國相來了,”
“是,”
許潛低眉應聲,這皇上的耳力何時練到這般千裏傳音的地步了。行至宮外,果真遠遠便望見流雲殿的宮燈搖曳而來。
許潛也不禁笑了起來,皇上與國相,當真是心有靈犀。
“回皇上,來人確是國相,”進殿回複,許潛瞥了一眼侍寢的小公公,後者很快會意,俯首退下。
“許潛,你快看看,朕的臉色可好?可有倦意?”尉遲祁煉起身攏了攏長袍,挺直胸膛,睜大了雙目,
“皇上,倦不倦的,國相比奴才更有眼力,”許潛柔聲答道,對當朝天子這一孩童秉性算是了然於心了,話裏帶著幾分嬌寵之意,想皇上也隻有在國相麵前,才會如此。
“也對,朕什麼都瞞不過雲殤,”尉遲祁煉輕輕一笑,“罷了,隨朕一同前去相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