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我便知道此生再無望回青陽山了。
    “雲殤乃一介草民，有何可圖？莫非皇上登高遠涉，踏雪而來，又如此機緣巧合將雲殤救下，一切事由亦隻為此？”我撥開他的手，淡淡問道，“天下賢士繁多，若論才氣，強於雲殤者無數，投奔皇上者亦無數，少雲殤一人又有何妨，世間傳言莫不誇大其辭，雲殤隻懂飲酒閑遊，無才無德，亦不懂宮廷禮儀，人情世故，留在此，到底隻是一名閑人罷了…”
    他沉默良久，我靜靜低著頭，等待他開口。作為帝王，他對我的耐性可算給足了，也因著帝王身份，我亦能猜到幾分他的心。若是要我助他施展雄圖霸業，答應就是了。天下之事於我不過一片鴻毛，無足輕重，誰王誰寇，隻要能保我餘生平安，其他又與我何幹？至於長生藥，若他能尋得，自然最好不過，若尋不得，便也隻能認命了…
    “弱水三千，隻取一瓢，”他扳過我的肩，低頭注視著我的雙眸，眼裏的東西是從不曾有過的，隻此一次，撥開層層迷霧，我看穿了他的心底，
    “為何？你我此前從未謀麵，”我蹩眉，手心已冒出冷汗，他的樣子不似之前的盛氣淩人，亦不似初識的相敬如賓，此刻所有情緒都浮於臉上，教人避之不及，退無可退，
    “若我說，在此之前，清雲殤三個字我已聽過百遍，思過千遍，夢過萬遍，你是否相信？”他沒有用“朕”，眼波流轉處溢滿了溫情，真實得沒有絲毫掩飾，
    “雲殤不知，更承受不起，”我雙腿一軟，想要扶住身後座椅，卻跌進他懷裏，一股龍涎香鋪天蓋地卷過來。
    原來他對我早有耳聞，若是如此，何不早早來尋，偏要等嚴冬冷峻，大雪封山之日來？莫非……
    “天下之事亦瞞不過雲殤眼睛，我的心意，雲殤又怎會不知？”他一用力，將我整個人扣在懷裏，哈哈大笑起來。我兩手負於身側，此人城府極深，若是正麵交鋒，我亦不是他的對手，唯有先順從下來，再作打算。隻是這樣事事被他玩弄於股掌，我心有不甘。
    “雲殤有一事不知，”
    “請講，”他將我鬆開，頷首含笑，溫和的看著我，
    “當日大雪封山，承煬又有何辦法上得山來？”我將長長的流水袖甩開，不露聲色的問道，
    “青陽山另有小徑，雲殤難道不知？”他依舊微微含笑，看不出一絲破綻，
    “恕雲殤孤陋寡聞，久居山中，竟不知除了殘陽小徑，還有別路，且小徑兩旁密林叢生，去年一場暴雪亦不曾將路堵死，為何今年偏偏如此巧合，”我的回答極其婉轉，以他的智慧，不信聽不出來，“那麼，承煬又是為何上山？為何挑選大雪之日？為何尋得他徑？為何碰巧救下雲殤？”
    他似是愣住，緩緩伸手想要觸碰過來，我連忙後退一步。這些答案早已在心中，隻是此刻，不吐不快，他既有心將我帶走，為何不光明正大，偏要耍此等卑劣手段。
    “雲殤，”他輕輕歎了口氣，許是我聽錯，裏麵似乎參雜些許妥協，“若我要你跟我走，一生伴我左右，你肯嗎？”
    我不再回答，亦不看他，回頭望了望窗外，滿園杜鵑花早已盛放，不知不覺已過去兩個月。
    “若肯，承煬又何須多費心思，既知如此，何必再問，”
    芳草萋萋，山高月小，水落石出…這樣的日子，如流水般，自遇見他那日起，一去不複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