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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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鳴不知第幾聲,沈澤終於有了要醒的跡象,哈欠打到一半睜眼看到了立在床前的宇文域,一時間懵了神。
彼時房間還有夏寅、李月城,以及同樣一臉懵,剛走到門口的沈寒洲。
宇文域並未下跪,身後夏寅和李月城齊齊跪下,“臣夏寅、臣李月城,拜見殿下。”
宇文域見他第一麵時就確認了身份,這人與老皇帝,倒是十分相像。
沈澤還坐在床上蒙圈兒,宇文域微微彎腰,淡淡道:“臣宇文域,救駕來遲了。”
彼時第一縷光透過窗戶縫隙從宇文域的軟甲上折射過來,宇文域身材高大,從沈澤的角度來看,恍惚間他以為昨夜夢中的天神走到他身邊了。
而宇文域的角度來看,就是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鄉野村夫。
他自顧自的直起身,“殿下還是先洗漱吧,李將軍和夏守正會告知殿下發生何事的,收拾妥當之後我們就出發回汴城。”
宇文域皺了皺眉,看也不看沈寒洲,從他麵前低頭走出去了。沈寒洲看著他的背影,心想這人好生傲慢。聽李叔和夏叔喚他宇文將軍,他就是離國第一大力士,毫無敗績的宇文域嗎?汴城的人都是這種為人處世的方式嗎?
夏寅和李月城對望了一眼,也都自顧自的站起來,坐在一旁簡陋的椅子上,沈澤終於發出了自己的疑問:“爹,你們為啥跪著?剛才那人是誰啊?怎麼叫我殿下?回去?要回哪兒去?”
沈寒洲也走了過來,“夏叔,你們……是皇宮裏的人嗎?”
夏寅歎氣,終究還是到了這一步,“對,沈……殿下,你記住了,以後不要叫我爹,你是聖上的親弟弟,離國的殿下。”
沈澤這下連問題都不知從何問了。
李月城向來是個暴脾氣,“反正你記住,以後別叫我李叔、別叫他爹,你親爹……是太上皇,十六年前發生了一些事,沒辦法,你爹……不是,夏守正才帶著你逃到這兒的,我當年本來是接你們回宮的,但出了意外,我也留在這了。”
兩人說完直勾勾看著沈澤,沈寒洲也抱臂看著這荒唐的一切。
院外已經炸開了鍋,這裏靠近歧州黑市,馬兒是十分珍貴的東西,平常能見上頭牛就不錯了,牽著馬的都身著便衣,表情嚴肅,圍著夏寅家院子,大家有些害怕,但又安耐不住好奇心,紛紛探頭探腦,竊竊私語。
沈澤拍著胸膛,瞪大眼睛,“我!皇帝弟弟?嗤,無語,你們別搞笑!沈寒洲!說句話啊!”
沈寒洲道,“我雖然也不敢相信你這個愣頭青是“殿下”?但是夏叔他們,應該不會這麼無聊,而且外麵那個身著軟甲的人,是個貨真價實的將軍。”
沈澤這下徹底不會說話了。
李月城歎口氣,“好日子到頭了!也不對,你回宮的話,也是好日子,但是……算了,甭管心裏想啥了,收拾收拾準備回宮吧,還有你小子,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去啊?跟宇文將軍說一聲,帶上你應該不是啥大事吧?”
說完李月城便出去了。
夏寅此刻不知在想什麼,他想伸手拍拍沈澤的肩膀,又突然意識到了身份不允許,一隻手梗在半空。沈澤連忙抓住,語氣也有些慌亂,“爹……”
“不是已經都跟你說了嗎,不要叫我爹了,你現在身份不一樣……”
“什麼什麼身份,我就是沈澤啊,一個連魚都不想捕的漁夫……”
沈澤搖搖頭,“以後切記不可妄自菲薄,不管旁人說什麼,記住,你永遠都是離國的殿下,唯一的殿下。關於你的身份……我畢竟也是個旁人,回宮後你皇兄,還有你爹,親爹,會告訴你一切的。好了,收拾收拾吧,可能中午就要動身。”
夏寅連沈澤的眼睛都不敢看,直接起身出去。
自己的爹不是爹,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不是家,我不是我,唯一的兄弟還是條魚……代入沈澤,沈寒洲都有些心疼了,正準備上前安慰,“你……”
“不行,我要憋死了,撒泡尿先。”沈澤翻身下床,捂著肚子跑了出去。
沈寒洲:“……”果然還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沈澤是皇室中人的消息不脛而走,小小的富貴村又一次炸開了鍋,而本人卻好像沒太大感覺,沈寒洲看著麵前大口吃肉的沈澤,有些無語,看樣子早上是一泡尿憋得腦子都不清醒了。
目光一轉,與斜對麵的宇文域對上,沈寒洲微微點了下頭,盯著碗裏的食物,這宇文將軍……怎麼瞧著麵相,不像話本裏說的那麼剛正不阿呢,看起來倒有點……陰鷙。
相對看起來跟草包一樣的沈澤,這個沈寒洲……倒是有點意思,若不是長相差異,他到覺得這沈寒洲身上,反倒是有幾分皇家的影子。
酒足飯飽,一行四人連帶著宇文域的軍隊,準備啟程回汴城了。
宇文域來時趕路足足半月多,來這呆了一天不到,這下又要急匆匆的往回走。
為了保護沈澤的安全,夏寅這些年基本不允許他亂跑,連為數不多的幾次黑市之行,也去了兩個時辰不到,又被夏寅押回來了。雖不知前路如何,但眼下沈澤對馬車倒是十分稀奇,連套著的馬吐了他一臉口水也毫不在意。
他們就這樣離開了富貴村,連包袱都沒有。沈澤和沈寒洲坐在馬車裏,夏寅與李月城駕車,宇文域騎著流金在最前方。車隊一行悄無聲息的來,又轟轟烈烈的走。
起初沈澤並未有太多感覺,可隨著馬車逐漸駛離富貴村,他掀開車簾的好奇心逐漸被跪在地上的人牽扯住。“情切”似乎隨著“遠鄉”愈發濃烈,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這離開的,是他生活了十六年的故鄉。
他碰了碰旁邊沈寒洲,語氣有些惆悵,“寒洲,你說我們真的是要去汴城了嗎,我們要見到皇上了?”
沈寒洲道:“現下才反應過來嗎,早上那會兒我看你倒是鎮定的很啊。”
沈澤靠在馬車上,“那會兒不是還在富貴村嘛,我還說好今天去劉姨家吃餃子的……我們去見了皇上以後還會回富貴村嗎?”
沈寒洲閉目,“你想什麼呢?他先是皇上,其次是你哥,你的親哥哥,他還會允許自己的弟弟,離國的殿下,繼續在富貴村當個鄉野漁夫嗎?”
“為什麼不可以?過去認個親,他肯定有很多錢啊,再帶很多銀子過來,大不了每年回去看他一次啊!”
沈寒洲無語,“那是當今聖上,是普通的身份嗎?倘若這能兩地跑,何必派宇文將軍來?十六年,夏叔跟李叔都瞞著你的身份,這個時候突然把你帶回去,隻是皇上想弟弟了嗎?還有……”沈寒洲想說早上出現的海匪,突然意識到沈澤還不知道那些事,當下還是不告訴他了,杏仁大的腦子也反應不過來。
“還有什麼?”
“還有啊,汴城可不是富貴村,你讀書雖然少,但是要記得謹言慎行,十六年前無故離開汴城,必有隱情……”
沈澤笑了,“我說你一條魚怎麼想那麼多!哪有那麼複雜,再怎麼說……我也是他弟弟啊”
沈寒洲滿臉嚴肅,“沈澤,你記住,他不止你一個兒子,還有一個兒子,是當今的皇帝,十六年前肯定發生過很多事,但這些事情,他想告訴你,就告訴你,不想告訴你,甚至可以殺了你,殺了你,你懂嗎?”
看著沈澤眼中閃過的懼意,沈寒洲知道他上心了,悠悠道:“我可就你一個朋友,別到最後還得我這條魚給你收屍……”
沈澤錘了他一拳,倒也沒再說話了。
沈寒洲天生帶著一股子好奇心,看過很多話本,有皇宮密事、有離國史錄,也有一些秀才寫的文人韻事,他雖身在汴城千裏之外,但也知道皇權(林淵)和軍權(宇文泰)之間的矛盾,讓對手來找自己的親弟弟,是把柄還是誘敵呢?
林淵,你又扮演的什麼角色?十六年前又發生了什麼?
常年生活在海邊的小子們就沒坐過馬車,先前覺得搖搖晃晃新奇的很,不多會雙雙抵著頭睡著了。尤其是沈寒洲,更是晃得那袋疼。
掀開車簾悄悄看了一眼的李月城,眼裏又是心疼,又有些無奈,他掃了一眼前方的宇文域,悄聲對夏寅道:“你說皇上為啥突然召回他啊,這傻小子回汴城,那不就是羊入虎口嗎,螞蟻腿兒都不會給他留一口!”
夏寅不說話,李月城繼續:“這小皇帝是真的為他著想嗎,算算年紀……小皇帝也是十七了啊,我走的時候他還是個奶團子呢,啥都不懂,現在突然兄弟情深的,不會……”
“噓!你有幾個腦袋?造當今聖上的謠?”夏寅皺眉輕聲嗬斥。
“嘖,兄弟之間隨便說說怎麼了,本來就是啊,我走的時候,那小皇帝還是被宇文泰抱在懷裏呢,《千字文》都還不會背,連麵都沒見過,說不準……就是喂給宇文家了……”李月城聲音逐漸低下,他知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沈澤回到汴城,不僅受到宇文家族的針對,很有可能還會受到那個從出生就在皇宮生活的“哥哥”猜忌。
他有什麼辦法?他隻不過是當年太上皇身邊的一個帶刀侍衛,有名無實的禦前將軍,既沒有大權在握,又沒有深得聖寵……就算他當朝剖腹,以死證明沈澤就是個莽夫,恐怕,也無法阻止他陷入到朝堂的漩渦中。
夏寅同他畢竟是十幾年的知己,一眼就知他在想什麼,“往好處想想,這些年從我和那皇帝的書信往來來看,他也不像是……狼子野心的人吧,可能身在其位而已,而且,此次回去,可能也與海匪有關……他若是真的跟你想的一樣,這些年隨隨便便就殺了,何故等到現在?”
李月城道:“你還說我,我看你才是頭腦簡單,太上皇還活著呢,再說這還是他名義上的弟弟,哪能說殺就殺,皇家中人,心思都沉得很,指不定憋著什麼壞呢!”
夏寅不耐煩,“那你說,殺也不對,不殺也不對,那我們回去幹啥!”
“咋你還急了?我……”
沈澤自後方掀開車簾,探出腦袋,眯著眼睛道:“李叔你說啥呢?我想尿尿。”
夏寅回頭道:“你記著,在皇宮裏不可這樣說,要說出恭,明白嗎?”
沈澤不說話,著實不知道對著這個“爹”說些什麼。
夏寅餘光看見沈澤脖頸上的玉佩滑了出來,狀若無意道:“把你那脖子上的玉佩戴好,切記,不管在誰麵前,都不要輕易展露。”
沈澤摸了摸玉佩,“為啥,我都戴了這麼多年了,以前……”
“今時不同往日,這關係到你的身世,藏好。”夏寅冷了臉色,伸手將玉佩重新塞到沈澤衣服裏。
天色也漸晚,一行人尋得地方安營,這也是沈澤和沈寒洲第一次在外麵過夜。
夜晚並不涼,沈澤和沈寒洲坐在一處石頭上發呆。
沈澤隔著衣服摸了摸玉佩,記得夏寅說這是他爹給他的,難道就是太上皇嗎?誰戴著這個玉佩誰就是他兒子?他倒是在話本裏見過以物尋親的橋段。
“想什麼呢,要見著你爹了,又有些唏噓嗎?”沈寒洲損著問他。
意料之外沈澤沒互嗆,“你說,我要是真見到他了,會不會哭啊!”
他看的為數不多的話本裏,人們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感情相互牽扯,親人痛哭流涕,悲愴不已。可能越北邊境的寒風侵入到了他的骨髓,沈澤從小就不愛哭,也可能因為他從小到大都沒有失去過什麼,有最好的父親,最好的朋友。考慮到他是皇上的弟弟,這下沈澤才回想起夏寅幾乎沒打過他,是以他愈發調皮搗蛋,常常能把夏寅氣得臉色發青的坐在一邊,但也從未苛責過他。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是離國的殿下嗎?
目光飄向夏寅,他跟李叔在宇文域麵前微微彎著腰,看著不知何處、何時來的信箋。
他的印象裏,夏寅從來沒有卑躬屈膝,饒是歧州黑市的人找到家裏,揚言要拿他去抵債時,那個男人也是一聲不吭的把人弄走了。
皇宮裏,都要這樣活著嗎?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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