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蕭遙的眉頭一挑。
    花家兄弟目露疑惑。
    蕭遙走到桌邊坐下，麵對沈仙卿，認真問：“為什麼這樣想？”
    沈仙卿道：“凶手的壓力也很大啊。他忍不住跟如柳傾訴一下，然後，為了保密，將如柳殺了，也不是沒有可能，對不對？”
    蕭遙、花丹辰和花滿天互相看了看。
    花丹辰沉吟道：“恩客來來去去，可能一生之中隻來這裏一次。咱們查起來難，凶手查起來也一樣難。不僅如此，凶手還要調查出跟如柳有關係的恩客透露了秘密，這就難上加難。如果是凶手自己透露秘密，然後將如柳殺了，這就變得很簡單了。”
    蕭遙、花滿天點頭。
    沈仙卿重重點頭。他就是這樣想的。
    無情仍然沒有任何回應。雙眸中一片平淡，對凶案完全沒有興趣，也不在乎其中牽涉的一條條人命。
    花滿天忍不住偷瞟一眼無情，然後趕緊收回視線，端正坐好。
    自從被無情的冰冷的視線嚇到過，他對無情不能不在意，雖然怕他，但很好奇無情會做什麼，很好奇無情會有什麼表情。
    花丹辰而後就此又提出一個猜想。
    他道：“也或許，凶手隻知道他要殺的人到過玉花樓，對那個人或那些人說過什麼，並不知情。”
    花滿天不解問：“他什麼都不知道就殺人啊？如柳也太可憐了。”
    蕭遙以前看輕如柳的死，但現在重視起了如柳的死。
    他是個聰明人，聽懂了花丹辰的意思。
    他接著道：“如柳名聲不算小。她的死一定會傳開。凶手殺死她，為的是警告、震懾那些人，也可能是他在做開始動手的預告。如果他隻想殺人封口，他不必將一個風塵女子也弄出他的作案標誌。”
    花滿天逐漸受到啟發，也有了想法。
    他舉手道：“我也猜一個，嗯，如柳會不會不是一個風塵女子那麼簡單！她還有別的身份，或許是某個隱匿在玉花樓的高手。昨天我把最新的一冊《龍揚大俠會友》看了，那上頭寫，江湖中臥虎藏龍，走江湖一個樣，平時生活一個樣，賣糖炒栗子的可能是一教之主呢！”
    這個猜想有些遠。
    不過，蕭遙沒否認，笑著點點頭。
    年輕人需要鼓勵啊！
    花滿天果然得意，對蕭遙的好感倍增。
    花丹辰心說：“這位幫主還真有兩手！”
    蕭遙道：“咱們猜就猜到這兒吧，猜多了，猜偏了，也是亂，趕緊查吧。”
    沈仙卿道：“怎麼查啊？去玉花樓散金嗎？”
    花滿天激動道：“要去嗎？我還沒去喝過花酒呢，好想見識一下。”
    花丹辰沉聲道：“九弟，你想挨板子嗎？”
    花滿天縮了縮脖子，嘟囔道：“做正事嘛，不拘小節！”
    他們既然想要調查，必然要入玉花樓的。
    蕭遙也為難，他道：“我是叫花子出身，摳摳嗖嗖的，怎麼裝也像不了嫖客啊，”
    沈仙卿問：“嫖客什麼樣子啊？”
    蕭遙道：“風流公子，富貴大爺，反正得看起來有銀子，也舍得花銀子。”
    花滿天拍拍胸口道：“那不就是我嘛。”
    蕭遙搖頭道：“不行，你太嫩了，一看就是個啥也不懂的孩子，毛長齊了嗎？”
    花滿天看向一旁，臉色微紅。
    蕭遙道：“你倆也不行。仙卿太漂亮了，去了就是讓人占便宜的，仙君看起來倒是像能去消遣的，可一張大冷臉能把姑娘嚇死，你倆也是，九成九毛也沒長齊！”
    於是乎，除了無情之外，蕭遙，沈仙卿和花滿天的視線全都投向花丹辰。
    蕭遙道：“貴公子！”
    沈仙卿道：“出手很大方那種！”
    花滿天道：“我看過，毛長齊了的。”
    “嗷嗚。”
    ······
    夜幕降臨。
    玉花樓熱鬧了起來，燈火輝煌了起來。
    暗香浮動。燕語鶯聲。紅袖招招。
    沈仙卿和花滿天湊在窗口，眼看著富貴逼人的花丹辰被請進玉花樓的門，不見了身影。
    蕭遙喝著酒，吃著花生。
    他道：“沒個三五天出不來呢，不用望了，來，老九，陪我喝兩杯。”
    花滿天笑著應道：“好呀，好呀。”跳到桌旁，陪蕭遙喝酒。
    他邊喝酒，邊揉腦袋。
    蕭遙笑道：“讓你口無遮攔。”
    花滿天苦笑道：“下手真狠，從來不對我留情，好像不是親生的似的。”
    蕭遙哈哈笑道：“就是因為是親生的，他才下手不留情，換了旁人家的孩子，他也不好意思打啊。”
    花滿天“哼”、“哼”兩聲，目露狡黠，說道：“回家後，我就去跟奶奶告狀，說她大孫子不學好，包場子喝花酒，揮霍無度。”
    蕭遙好笑。
    沈仙卿將窗戶關上，也來到桌旁坐下。
    他道：“蕭大叔，咱們做什麼？幹等著嗎？”
    蕭遙道：“我明早去黑龍幫看看。你們三個等著花園主。等他這位大爺從裏頭出來，我也差不多就回來了。”
    沈仙卿又問：“然後去哪兒？”
    蕭遙道：“然後去大義分舵、碧海城，最後繞回你們錦繡園，給你奶奶祝壽。”
    花滿天問：“那少林呢？什麼時候去少林？”
    蕭遙道：“等各路人馬聚集之後，看看都查了什麼，有沒有查到少林頭上的。如果有的話，沒辦法，少林該遭一難，如果沒有的話，咱們找機會偷偷去一趟少林，暗中處理。”
    蕭遙對少林的態度很慎重。
    沈仙卿問：“少林這麼重要嗎？”
    蕭遙道：“聽沒聽過這句話，天下武功出少林！”
    沈仙卿和花滿天點頭。
    花滿天問：“真的是這樣嗎？”
    他很清楚，並不是所有武林人士的武功都跟少林有關係。比如說他的奶奶，錦繡夫人的武功跟少林一點兒關係沒有。因為錦繡夫人是女的。
    蕭遙道：“誇張了，但不誇大。在江湖武林中，不少人物都跟少林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就像你那三姐夫一樣，沒當和尚，出來立業的，經過幾代變遷，演化出獨門的功夫，漸漸退去少林功夫的影子，不管他們認不認，但根本還是少林功夫。不過，這是一方麵。萬變不離其宗，他們再變，少林是根本源頭，自然有法子對付，這也是他們廣收門徒，敢授業的底氣。”
    沈仙卿跟著問：“那另一方麵呢？”
    蕭遙道：“這方麵可就了不得了。”
    沈仙卿和花滿天好奇得不得了。
    蕭遙問：“知道藏經閣嗎？”
    沈仙卿和花滿天點頭。
    蕭遙又問：“你們覺得藏經閣裏是什麼書籍？”
    花滿天道：“佛經啊。很多都是原文孤本，很珍貴的。”
    蕭遙笑了笑，說道：“那是對和尚有用的，你見幾個江湖人搶經書看？難道殺人之後還順手超度？”
    沈仙卿急道：“蕭大叔，你就直說吧。”
    蕭遙喝口酒，又剝了兩個花生，放在嘴裏，吃了之後，才道：“武功秘籍啊。從達摩祖師創少林以來，搜羅起來的武功秘籍啊！”
    武功秘籍對江湖人之重要不用多言！
    蕭遙道：“偷出一本來，藏在深山老林練幾年，出來之後，就是高手。誰能不心動？誰能不眼熱？少林將藏經閣守衛得裏三層、外三層，才沒讓人偷了經書出來。少林為何名聲響亮，但行事低調啊。他們是留著好手，保護藏經閣啊。好手要是總管凡塵事務，不在山上，人手空虛，賊子不就有機會了。一旦其中有人將偷去的武功練成，心術不正，危害武林，這些罪孽都是少林的。他們擔待不起！”
    沈仙卿想了想道：“蕭大叔，你不想讓少林扯進來，是怕到時候有人生事，趁亂去藏經閣偷盜武功秘籍？”
    蕭遙凝重點頭。
    他道：“你們說，如果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少林，大批江湖人上了少室山要調查，少林能攔著他們，不讓他們查！將人攔下，那就是放縱真凶，不顧武林同道的安危，少林也擔不起這種罪名啊。”
    花滿天緩緩點頭，說道：“亂七八糟的，就算真丟了東西，江湖人也一定將責任推給少林，說他們自己看管不利，是活該！”
    蕭遙道：“是啊，不要臉的人多了去了。所以啊，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把火燒到少林去，那是要出大亂子的。”
    話是這樣說的。
    在座三人都有不好的感覺。
    蕭遙拿起酒壺，對著壺嘴，咕咚、咕咚，將酒喝了個幹淨，抹抹嘴道：“夜深了，差不多睡了吧。”
    蕭遙代為照顧花滿天，留在這裏，跟花滿天住一屋。
    沈仙卿和無情的房間在隔壁。
    沈仙卿回到房間時，無情已結束了練功，靜靜躺在床上了。
    他的劍放在床頭矮凳上，伸手可及。
    沈仙卿洗臉、洗腳、洗手、換衣，吹熄燈火，爬上床。
    玉花樓的笑語歡聲傳入黑暗的房間裏來，擾人心弦。
    沈仙卿甚至能聞到脂粉的香氣，纏綿悱惻的，勾人的香氣。
    他睡不著。
    他伸手戳了戳無情的胳膊。
    “想問你個問題。”
    “問吧。”
    “你想不想去喝花酒？”
    “不想。”
    “那以後呢？”
    “不想。”
    “可書上說，男人長大了自然而然就要想女人的。你想過了嗎？”
    “你想過了？”
    “我還沒有。我問你呢。”
    “我不會想，以後也不會想要女人。”
    “為什麼呀？”
    “沒有為什麼，不想就是不想。”
    “你會娶媳婦嗎？”
    “不會。”
    “可你爹娶媳婦了啊，所以才有了你。”
    “他是他，我是我。”
    “哦。”
    “你呢？”
    “什麼？”
    “以後會想女人嗎？會想娶媳婦嗎？”
    “我啊，嗯，好像也不想。”
    “為什麼？”
    “不知道，我說不上來，就是感覺吧，感覺不會想女人，至於媳婦，我早就不想要媳婦了。”
    “為什麼？”
    “不想要就是不想要啊，這倒是沒有特別的原因。”
    “還有要問的嗎？”
    “沒了。”
    “睡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