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一早佟朝陽就出門了，直到中午才回來，手裏抱著一個套著黃色錦緞的古琴徑直走進“男生宿舍”。唐青斜靠在床頭正在看書，看見他抱著琴進來，便放下書坐正了身體，目不轉睛地看著佟朝陽手中的琴。
    “給你，這是我送你的新年禮物，”青陽”！”佟朝陽臉上蕩漾著興奮，把手中的琴塞在唐青懷裏。
    唐青吃驚地睜大眼睛，低頭仔細端詳手裏的琴。琴套是黃色錦緞做麵，柔軟的白色平絨做襯，錦緞上用銀線和白絲線平繡著朵朵盛開的蓮花，豐盈的白色花瓣因為有銀線夾雜其間，顯出一種清冷的高貴，花瓣中間用比錦緞顏色深一點的黃絲線簪了幾絲花蕊，暖暖的簇在一起，在清冷中又增添了幾分生動。
    “是雪蓮花？”唐青問。
    “你怎麼知道？”佟朝陽吃驚地問。
    “你說過你喜歡雪蓮花……這中間繡的是花蕊不是蓮蓬。”唐青笑笑，撤去華麗的琴套，一張嶄新仲尼式古琴展現在眼前，桐木製麵，梓木做背，通體是淡淡的黑色，斫著幾朵雲紋，細膩光滑，雁足和琴軫用的是碧玉，盡顯低調的華貴。
    “材料用的是老木，你試試，看看喜不喜歡它的音色？”
    “這琴，太漂亮了。”唐青一邊不由自主地讚歎，一邊走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來，把琴在桌上放平，深吸了一口氣，撫摸著琴身，修長的手指開始在琴弦上撥動，一曲“秋水”輕靈流暢，音色平穩明亮，寬廣的音域宛轉悠揚……
    佟朝陽想起了大一春節的那個雨夜：染塵的古琴弦音低鳴，像是一種不能被說出口的傷心，殘破的雨舞出別離，遠方群雁啼呼應了淡淡的孤寂，幕色映暈開了山影……
    曲罷餘音繞梁，高嵐聞聲而來，他仔細欣賞著古琴，抱起琴身，輕撫琴弦，讚歎不已：“這琴，妙不可言啊，是上品中的上品，小青，好好愛惜……朝陽，斫琴師傅聽過小青彈琴，很讚賞，所以這次把壓箱底的料拿出來做了這張琴，是收藏級別的精品，你和小青務必要愛護好。”
    “幾個月前，我在波士頓的時候打電話到這邊定琴時，斫琴師就跟我說了，讓我給他時間，他想做個精品。”
    “是呀，小青也配有一張這樣的琴。”高嵐讚歎道，隨後又試彈了兩首曲子才離開。
    屋裏隻剩兩人，唐青把收好的“青陽”抱在懷裏，“哥，這琴太珍貴了，我現在拿不出給你的回禮，等以後……”
    佟朝陽淡淡一笑，打斷他的話，“喜歡這琴嗎？”
    唐青點點頭，眼中深情蕩漾，“喜歡，無法用語言表達的喜歡。”
    佟朝陽不由自主的湊近一點輕聲說：“我好像隻能聽懂你彈的曲子，你的琴曲總會把我帶到世外桃源，令我很享受。所以，彈琴給我聽，就是最好的回禮。”
    唐青眼睛亮亮的，笑得很溫暖很滿足，“這麼便宜我？那好吧，就給你彈一輩子琴。”
    佟朝陽心裏暖洋洋的，眼眸中星光閃爍，他把胳膊支在旁邊的桌子上，頭靠在支起來的手掌上，如少年般調皮地看著唐青說：“一輩子？不夠啊？我要你守在我身邊，生生世世給我彈琴。”
    唐青莞爾一笑，“好，隻要你聽不膩，我就一直是你的私人琴師。你什麼時候懂琴了？琴做得這麼講究。”
    “我不懂，但我會問，我請教了姑爺爺，他把斫琴師傅介紹給我，材料是我和師傅商量著選的。你彈琴彈得那麼好，我想送你一把好琴。”
    唐青心裏感動，嘴上無話，眼眸中卻星光閃爍……
    佟朝陽繞過唐青，從他身後的床上拿起套著暗紅色天鵝絨琴套的舊琴，“我幫你處理一下吧！”
    “你要怎麼處理？”唐青趕緊問。
    “裂成這樣，也沒辦法修了，燒了吧。”
    “為什麼燒掉？”
    “看見它，我就想起你受的委屈，所以……”
    “我不委屈，”唐青一把搶過舊琴抱在懷裏，眼巴巴地看著他說：“哥，舍不得，彈不了，也留著它，它是我的第一張琴。”
    看著唐青一左一右抱著兩張琴，佟朝陽嗬嗬樂道：“看看，多貪心的樣子，兩張琴全抱著。我不處理舊琴了，你放心留著吧。”
    唐青笑了，笑得如同一朵綻放的白色雪蓮花……
    初三的晚上，高德昌和閆紅回到老宅。老宅裏又是一番熱鬧。
    第二天午飯後，高德昌踱進“男生宿舍”，叫上佟朝陽一起到了高嵐的書房。
    書房空著，兩人在書房坐下，佟朝陽疑惑地問：“小叔，有事？”
    高德昌看不出表情地點點頭：“大事，關於你的。”
    佟朝陽不知道高德昌要說什麼，緊緊盯著他問：“什麼大事？小叔，你別弄得太玄乎了。”
    “我直說了，你坐住了。”高德昌微微歎了口氣，“你爸媽離婚了，早離了，15年前就辦了離婚手續，因為當時你太小，所以除了我，他（她）們對你和其他人隱瞞至今。”
    佟朝陽平靜地坐在椅子上，眼睛裏看不出波瀾。
    高德昌繼續說道：“你媽5年前和以前哈工大的同學結了婚，他（她）們關係很好，他是商人，為了支持你母親的工作，最近把公司搬到了你母親工作的那個城市。你爸去年也再婚了，她比你爸小15歲，在研究院一直協助你爸工作。今年組織上調你爸回京，籌建新的研究所，她因為懷孕，也跟回來了，所以這事瞞不住了。”
    高德昌邊說邊悄悄觀察佟朝陽，佟朝陽一直不動聲色的坐著，仿佛聽到的是別人家的事情，與他無關。高德昌心裏掠過一絲歉疚和心疼，關切的繼續說道：“你爸媽現在北京，把事情跟你爺爺和奶奶說了，你爺爺從前天開始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不肯見你爸，明天我們一起回北京吧，你得回去看看你爺爺和你爸媽。”
    佟朝陽無語，他點點頭站起身慢慢往書房外麵走。
    “朝陽，還好吧？”身後傳來高德昌低沉的詢問。佟朝陽淡淡回了一句：“沒事，明天我回去，還有小青……”
    高德昌不放心地說了句：“朝陽，隨時可以找我。”
    佟朝陽沉默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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