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知道公子與相爺眼下還不能信任我，公子其實也知道，便是放我在相府就近讓人看著，公子也不放心，倒不如還是看我往後所作所為，公子以為呢？”
    這話說的姿態實在很低。
    正如他之前答應那三天的約定時候那樣。
    沒有做到的時候，他絕對不把話說死。
    沈辭這話技實在是好，話一開口，甚至讓人無從拒絕，好似所有條件放在你跟前，選擇權也放在別人手上。
    趙平璋心頭煩躁被沈辭一句話壓下之後，語氣緩和不少：“你既知道，便該知眼下，你最應該要做的，是獲得我的信任。”
    沈辭卻笑道：“公子有吩咐，但說無妨。”
    趙平璋似乎正等著他這一句：“我要知道，為何你去了一趟翼王府之後回來，便與之前大不相同！”
    趙平璋左思右想想不明白的一件事其實不是這一件，而是沈辭一個這麼運籌帷幄的人，之前為何要在教坊那種地方當個伶人，而不另外謀生，又為何明明在做了這樣的決定之後，去了一趟翼王府，就改變了從前的處事原則。
    沈辭點了點臉上的瘀傷：“因為我死過一回了。”
    這話他可沒有說謊。
    他是真的死過一回。
    但是聽在趙平璋耳朵裏，這個死過一回卻不同，他的第一反應是翼王對沈辭做了什麼，除了留下了傷口，還做了別的。
    沈辭這會兒穿的衣裳遮住了脖子上的瘀傷，他便拉開一點兒，趙平璋自然就看見他脖子上的掐痕，這個位置，顯然是要致人死地，難怪沈辭說他死過一回了。
    趙平璋看著沈辭：“你發覺若不找人庇佑，隻是當個普通伶人，往後都要任人宰割，所以才鋌而走險，索性以這種法子保住自己的命？”
    趙平璋自己說出來，自己便信了三分，因為遇到生死之事，一個人改變性情也是有的，隻是沈辭這反應，比一般人大上不少，看來，是真被翼王嚇的不輕。
    他鋌而走險，明知道這麼突兀的找上門來很有可能是不好的後果，但是為了往後能得一個安身立命的機會，他還是這麼做了，有了相府做後盾，他雖不說往後無憂，但隻要他不背叛，善用他之學識，多多立功，往後總還能得個善終。
    至此，趙平璋對於沈辭過多的戒備也算放下一些，但並不能全放下，這還得看沈辭往後所作所為。
    沈辭聽了趙平璋的話頷首，他沒有應，隻是淡淡道：“因為死過一回，所以更珍惜自己的性命，而且自己的命，還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好，若是因我自己的選擇而死，那死也不悔，若是什麼都不做就死，那才是白活了一遭。”
    趙平璋心頭一震，沈辭此話，與他心頭所想不謀而合。
    他深深看他一眼，又聽沈辭道：“若是公子允許，往後我還回教坊，我也可以如同蘭公子一般，在教坊中為相爺搜集情報，或者有需要的時候，公子都可以找我。”
    趙平璋凝眉，他有些不信：“你想回教坊？”
    沈辭一口一個自己身份卑微，想要出人頭地，甚至不惜將自己拋到風口浪尖，他這樣的人，在被趙相接受之後，能成為一個客卿謀士，卻非要回教坊？
    沈辭道：“我不愛在教坊，是不愛在教坊受人擺布，但如今自然大不相同，看蘭公子的地位便知，教坊媽媽往後再不能擺布我，不在這相府，我還能略微得些自由，隻是不知，大公子願不願意給我這點程度的自由了。”
    趙平璋原本想直接將人軟禁起來，看看他往後是否真能出謀劃策，有所用途，他已然不打算放沈辭自由，因為他覺得，即便是派人監視，也不一定能完全控製沈辭。
    但沈辭這一番話之後，他到底放下了戒備：“罷了，你去吧。”
    沈辭笑了：“多謝大公子。”
    他這笑容笑的真心，眉眼彎彎，襯著他那過分好看的眉眼，竟然還真看似帶著幾分天真，這世上的誘惑許多，明知對方心機頗深，卻因為他一個允諾便露出這樣的笑容來，趙平璋隻是看著，心跳便又快了兩分。
    不知怎麼，他突然想到方才沈辭開口那句”大公子要將我收入房中”來，一時不可思議，看著麵前這人，腦中竟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他在床榻之間，不知是何種風情。
    察覺到這一點，趙平璋麵色一板，驀地站起來。
    “大公子？”
    這一聲卻仿佛魔音入耳，趙平璋猛然轉身就走。
    沈辭看著他那遠去的背影將剛才放下的書再拿起來看了兩眼，最終還是笑了笑，輕聲說：“果真，比起解釋，人更願意相信自己想到的。”
    好比他怎麼解釋，趙平璋都不相信他冒險的理由，如今，隻露出點兒傷口，說一句死過一回，趙平璋自己就腦補了自己為什麼性情大變的理由，而他自己想出來的理由，比起他解釋的，自然更相信。
    人這種生物啊，有時候也是會被自己欺騙的呢。
    作者說：寫文不易，求枝枝，能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