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隻是影子
    趙朝在第二天中午才醒過來，一醒來就看見周韻一張笑中帶淚的臉。
    “小朝，一定渴了吧，快喝點溫水。”周韻遞過一杯溫水，扶著趙朝坐了起來，靠在床頭。
    “謝謝。”趙朝到了聲謝，接過水。
    喝了一杯水後，幹澀的喉嚨舒服了一些，頭也不那麼痛了。
    “我哥哥呢？”
    “駿辰他警局有事，晚點就回來。你在這裏好好休息就行了。有什麼想要的，就和我說。”周韻臉上始終掛著笑容，但眼裏卻是水汪汪的。
    趙朝看見周韻這個樣子，就覺得心裏酸楚。他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和這個女人待在一起，有一種溫暖，就好像是那種久違的母愛。
    趙朝環視了一下房間，除了大小不同外，裝修完全一模一樣，就連床頭櫃上的擺設都是一樣的。
    “怎麼了小朝，有什麼不習慣的嗎？”周韻關切的問道。
    “沒什麼。周姨，這是哪裏？”趙朝問道。
    “這是駿熙的房間。”周韻說著摸了把眼睛，抬頭看趙朝時臉上又帶著笑容。
    “駿熙？是誰？”秦駿辰不願意提及的話，隻能從麵前這個和善的女人嘴裏問出了。
    周韻臉上掛著笑容，語氣輕鬆，但眼淚不受控製的掉了下來；“駿熙是我的兒子，他十年前就走了，你和他很像。真的很像。”
    趙朝一直不敢深思的問題似乎找到了答案，為什麼秦駿辰對自己那麼好，就是因為自己和秦駿熙很像嗎？
    周韻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中的秦駿辰十幾歲的樣子，穿著白色半袖滿臉不高興的樣子，秦駿熙從後麵摟著他，頭放在他的頭上，笑的燦爛，露出兩顆俏皮的小虎牙。
    照片中的秦駿熙真的和趙朝一模一樣，如果不是出現在這裏，趙朝甚至會覺得這就是自己的照片。
    這一切都是那樣的諷刺，秦駿辰對他的好，隻是源於他這張和秦駿熙一樣的臉，那秦駿辰眼裏的，是他還是秦駿熙呢？
    趙朝笑了，縱然心海中萬丈狂濤翻湧，到了臉上就隻是有一些愴然的笑。
    周韻說道：“駿熙和他哥哥很好的，但駿辰不喜歡我，也就連帶著討厭他。我是在他母親離世後一年才進的秦家門，後來就生了駿熙。駿熙很乖，從來都不和他爭搶什麼。他的東西都是駿辰挑剩的，老爺眼裏始終隻有駿辰這一個孩子，當年他鬧脾氣離家出走，老爺幾晚都沒睡覺，可駿熙呢，他才十二歲就死了，老爺之後連提都不願意提他，好像沒有這個兒子一樣。”周韻越說越傷心，越說越委屈，漂亮的臉蛋被肆意的淚水淹沒。
    趙朝抽了兩張紙，遞給周韻：“別哭了，一切都過去了。”
    周韻接過趙朝遞來的紙，眼淚更加控製不住的流了出來，哭的聲音都有些哽咽：“小朝，你知道嗎？我在餐桌看見你的第一眼，我甚至有種錯覺，我覺得是駿熙回來了，你真的和駿熙太像了，像到我這個親生母親都要分不出來了。”
    “是嗎？他可能也是這樣覺得的。”趙朝用力撫摸著相框，好像是想要把照片上的臉扣碎一樣。
    他什麼都清楚了，秦駿辰之所以選擇這個姿勢，隻是因為秦駿熙拍過；秦駿辰之所以喜歡卡通風格，也隻是因為秦駿熙喜歡；秦駿辰之所以對他好，也隻是出於對秦駿熙的愧疚。原來自己就隻是一個影子，就隻是一個影子。
    趙朝感覺他的心裏像是有把尖刀在一片一片割著一樣痛，在知道沈清雪對他虛假的母愛隻是圖謀他的腎，他都沒有這麼痛。
    為什麼會這麼痛，痛到他呼吸都帶著血腥的味道。
    他告別了周韻，周韻依依不舍卻又沒辦法挽留的放他離開。
    秋風刺骨，迎麵的吹來，趙朝絲毫不覺得寒冷，因為他的心已經如墜冰壺。他愛的人，看他隻是看一個影子，想想就覺得荒唐的可笑。最可悲的是，他沒有辦法控製自己不愛秦駿辰，他沒有辦法。
    趙朝回到他和秦駿辰的家中，衣帽間上的人笑容燦爛，趙朝的臉冷的發白，他修長的手指鐫刻似的摸著秦駿辰的臉，左手上猙獰的暗紅色疤痕提醒著他對秦駿辰的愛有多深。
    可秦駿辰呢？隻是把他看成一個影子，就隻是一個影子。這個家，有那麼多美好的回憶，可在秦駿辰眼裏，自己從來就不是自己，隻是一個影子。
    趙朝的心像是被撕裂的一樣痛，他艱難的喘息著，他是沒什麼出彩的地方，可他從不願做別人的影子。
    秦駿辰突然闖了進來，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看見趙朝麵色蒼白，眼睛帶著不正常的紅，頓時有些心慌：“小朝，你怎麼了，不是讓你在哪等我回去嗎？周姨打電話說你非要回家，我就回來看看你怎麼了。”
    趙朝緩緩站了起來，看向秦駿辰目光中是秦駿辰從未見過的冰冷，他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哥哥，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
    看見秦駿辰的遲疑，趙朝笑了，笑容中帶著絕望，向後退了兩步：“因為我是你弟弟？就因為我和秦駿熙長的很像對嗎？”趙朝看向秦駿辰的臉上帶著笑，可語氣中卻又一種不可名狀的悲哀，溢滿哀傷。
    “如果我沒有這張臉，你當時根本不會多看我一眼，是吧？”趙朝說著，已經是笑中帶淚，晶瑩的淚水從他猩紅的眼眶中流了出來。
    “不是這樣的，小朝，你聽我解釋。”秦駿辰提高音量喊道。
    趙朝冷笑了一聲，繼續說道：“其實我曾經很討厭自己這張臉，因為它和沈清雪的長的很像，昨天我知道了秦駿熙的存在，我生平第一次為我長了這樣一張臉而慶辛，如果沒有這張臉，哥哥根本就不會多看我一眼，我要怎樣能得到你那麼多的愛呢？”
    趙朝整個人都有些癲狂，是秦駿辰從未見過的樣子，趙朝狂笑了兩聲，接著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整個身形都在顫抖，他現在已經聽不見秦駿辰在說什麼，他隻知道秦駿辰隻把他當成一個影子。他深愛的人就隻把他當成影子！
    趙朝捂著胸口，狂笑著，好像入了魔一樣：“哥哥，你很愛我這張臉，是吧？”趙朝幾乎是咬著後槽牙說出這句話，臉上還掛著絕望的笑容。
    他看著秦駿辰，眼角血紅，突然，猛的抓起了茶幾上的水果刀，向自己的臉上劃去，秦駿辰反應迅速，一把奪過趙朝手裏的刀，但刀尖還是在趙朝的臉上劃出了一道五厘米長的血口，鮮血從趙朝的臉上滴了下來。
    秦駿辰的手已經被刀刃割開，鮮血順著手指淌了下來，滴在純白的地板上，看見秦駿辰鮮紅的血液，趙朝找回了幾分神智，聲音中帶著顫抖：“哥哥，你沒事吧，我，我們去醫院。”雙手抓住秦駿辰的手。
    秦駿辰直視趙朝的眼睛，鄭重其事的對趙朝說：“小朝，我承認，我開始的時候對你好，隻是因為你長的很像駿熙。但後來，我發現你就是你是，是我眼中無可取代的人，你就隻是你！”
    “就隻是我。”趙朝嘴角掛著扭曲怪異的笑容，他不相信秦駿辰說的話，他覺得，直到現在，秦駿辰眼裏的還是秦駿熙。
    趙朝給秦駿辰草草包紮了傷口，這樣的小傷對秦駿辰來說不算什麼。他靜靜的看著趙朝，他覺得眼前的趙朝有些變了，變得完全不像他認識的人。
    趙朝的燒還沒退，又經曆了一番感情的腥風血雨，在秦駿辰的安撫之下，窩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臉上的傷口血已經止住了，形成暗紅色的傷口橫亙在趙朝瓷白的臉上。秦駿辰摸著趙朝的臉，眼眶都紅了，這一切都怪他，如果他一開是就告訴趙朝事情的真相，趙朝就不會如此傷心癲狂了。
    秦駿辰從見到趙朝第一麵時，就知道他和其他的小孩不一樣。他很分裂，一麵是純潔的天使，一麵是墮落深淵的魔鬼。
    每個人都有善與惡，大部分人隻是含糊的善惡，而趙朝是完全分明，極善與極惡。
    看著趙朝充滿孩子氣的睡顏，秦駿辰在心中感慨萬千，他要怎樣做，才能讓趙朝守住這份童真，讓他永遠隻做聖潔的天使。
    秦駿辰的手機響了，他接了電話，萬分不舍的摸了摸趙朝的頭發就離開了。
    聽見關門的聲音，趙朝緩緩的睜開了眼睛。